周焱把笔放下，盯着桌上的系统日志复印件。纸面有些皱，是他反复翻看留下的痕迹。张教授没走，还坐在对面，公文包打开了一半，手里的笔悬在笔记本上方。
“您刚才说想看数据。”周焱开口，“我现在就给您看。”
他抽出一张A4纸，边缘被打印机夹过，有点卷。纸上打印着几行表格，标题是“火焰传送训练记录-4月5日”。最上面一行写着：**前置预判触发次数：2**。
“这是什么？”张教授凑近。
“系统在我动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周焱指着其中一条记录，“你看这里，时间戳是23:16:03，我的动作还没开始，主控台已经显示‘传送准备就绪’。”
张教授眯眼看了两秒，突然抬头：“你说的‘主控台’，是个界面？”
“对。只有我能看见。”周焱点头，“像弹窗，会跳出提示，比如‘熟练度+1’‘技能升级条件达成’这种。”
“等等。”张教授翻开本子，快速写下几个词：视觉投射、独立感知、非共享信息源。
“你是说，这个系统只对你一个人显示？别人看不到？”
“看不到。我也试过让别人站我旁边看，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张教授停顿了一下，眼神亮了。“这就不是外部设备了。如果是投影或者AR眼镜，应该能被第三方捕捉到信号。但现在看来……它是直接接入你认知系统的。”
周焱没接话。他知道系统存在，但从来没想过它到底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
“继续说。”张教授催他，“你还提到升级和解锁？那是什么机制？”
“就像打游戏。”周焱换了种说法，“用多了，熟练度涨。满了就会升级。比如‘火焰操控’从初级到中级，再到现在的大师级。”
“靠使用频率就能升级？”
“不完全是。”周焱摇头，“有时候练了很久都没动静，突然某一次成功做出新动作，系统就提示升级了。像是……满足了某个隐藏条件。”
“隐藏条件？”张教授笔尖一顿。
“对。比如‘火焰分裂’那次，我不是故意分的。是在控制温度时，火团自己炸开了。结果系统立刻弹出提示：‘检测到新型能量分布模式，技能树分支开启’。”
张教授猛地合上笔帽。“这根本不是线性成长！这是基于行为创新的反馈系统！”
他重新打开本子，飞快写下：**非固定路径进化模型**。
“你的能力不是靠堆时间提升的。它是根据你每一次的新操作，动态调整成长方向。换句话说——”他抬眼看向周焱，“你在创造它能教你的内容。”
周焱愣住。
他一直以为系统是提前设定好的程序，按部就班地给技能、发任务。可听张教授这么一说，更像是……他在教系统怎么教他。
“还有更奇怪的。”周焱翻到日志背面，“每次升级后，系统会给我一个新选项。比如上次满级，跳出三个发展方向：极致控温、远程引燃、双人同步传送。”
“你选了哪个？”
“自定义均衡发展。”周焱说，“然后系统回了一句：‘路径确认，开始构建复合型能力框架’。”
张教授呼吸重了几分。“它不止给你技能，还在规划未来？”
“好像是。”周焱点头，“而且它会提前准备。就像刚才说的前置预判。我不止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刚想到要做某个动作，系统已经进入待命状态了。”
“你是它的输入，也是它的输出。”张教授低声说，“它在学习你，同时也在引导你。”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
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声，灯管稳定发光。没有谁觉得这话离谱。因为所有数据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个系统，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
“我能问个问题吗？”周焱忽然说。
“你说。”
“您觉得这些数据，能分析出什么？”
张教授没马上回答。他把日志纸拿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背面，又翻回去，手指划过那一行“前置预判触发次数”。
“第一，它有预测能力。”他说，“不是简单的反应延迟优化，是真的预判你的意图。这意味着它和你的意识之间存在某种耦合关系。”
他顿了顿：“第二，它的升级逻辑不符合传统算法。没有固定经验值表，也没有明确的任务清单。它是基于‘创新行为’来推进的。这说明它具备一定的自主判断标准。”
“第三……”他抬起头，“它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不只是记录过去，还在规划未来。这种系统，不可能是随机生成的。”
周焱听着，心里那股模糊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他不是在用一个工具。他是和一个东西一起成长。
“我想研究它。”张教授收起笔记，语气坚定，“不是为了抓bug，也不是为了复制能力。我是想搞清楚，它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怎么研究？”
“先建数据库。”张教授说，“把你所有的训练记录、系统提示、升级节点全都整理出来。时间、地点、环境参数、你的心理状态，全部录入。然后找规律。”
“如果根本没有规律呢？”
“那就说明规律藏得更深。”张教授笑了笑，“科学最怕的不是复杂，是重复不了。而你已经重复了上百次。只要有重复，就有突破口。”
周焱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不像个大学教授，倒像个等着开箱的拆解狂魔。
“我可以把所有日志都给您。”他说，“包括那些我没告诉别人的。”
“比如？”
“比如……系统偶尔会发布测试任务。”周焱压低声音，“像‘双人同步传送测试’，就是它主动推给我的。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张教授眼睛一亮：“它是主动发起项目？”
“对。而且要求很具体，连匹配度评估都有评分标准。我试过一次，得分87.3%，系统说‘接近可用阈值’。”
“它在做实验？”张教授喃喃道，“用你当实验员？”
“也许吧。”周焱苦笑，“但我现在反过来研究它，也不亏。”
张教授笑了，这次笑得很实诚。“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别把它当金手指，当课题。”
他合上笔记本，在封面上写了几个字：**系统响应机制研究提纲**。
“我回去整理一份初步框架。”他说，“三天后带来。到时候我们可以定第一批观测指标。”
“需要我做什么？”
“继续保持日常训练。”张教授说，“但每次做完，记得记下细节。特别是失败的情况。系统对失败的反应，可能比成功更有价值。”
“您真打算从失败开始？”
“当然。”张教授站起来，拎起公文包，“成功可能是巧合，失败才是漏洞。你想啊，如果系统连失败都能预判，那它的模型得多精准？”
周焱点头。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
但比起一个人闷头摸索，现在至少有人能帮他看清脚下的路。
“对了。”张教授走到门口，又停下，“下次演示的时候，你能故意搞砸一次吗？最好是在系统提示‘准备就绪’之后，再让它失败。”
“为什么？”
“我要看它会不会报警。”张教授回头，“如果它能在你行动前就知道你会失败，那就太可怕了。”
门关上了。
周焱坐回椅子，手里还捏着那份日志。
他翻开最后一页，那里写着一行小字：**上次升级耗时17天，期间共完成有效创新动作9次，系统自动归类为“空间扰动类突破”**。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新建一条：
【明天训练计划】
1. 正常传送三次
2. 故意偏移目标一次
3. 在系统提示“准备就绪”后中断动作
写完，他点开录音功能，按下录制键。
“今天跟张教授说了系统的事。”他的声音平稳，“他觉得这不是外挂，是研究项目。”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
“也许他说得对。我不是使用者，是参与者。”
录音还在继续。
窗外夜色未散，楼道灯光稳定亮着。
周焱盯着屏幕上的红色录音图标，手指悬在发送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