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我带着精心挑选的“伴手礼”，开始了回访。
给市监局送去一盆据说能“明辨是非”的仙人掌，
结果他们办公室所有打印机的墨盒，一上午全变成了绿色。
给消防队送去一盆“水火既济”的苔藓微景观，
结果他们训练用的消防水管，接头处莫名开出了一圈小蓝花。
正当我打算去税务部门送“精打细算”微型盆景时，
陈伯背着手，在巷子口“恰好”堵住了我。
“小林啊，”他笑眯眯地递过来一袋新茶，“回访累了，歇歇，喝杯茶，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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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晨，“忘忧园艺店”罕见地没有在九点半准时开门。
苏瑶穿着一身利落的休闲装，头发扎成马尾，显得干练又精神。她面前摆着几个已经打包好的、包装素雅精美的盆栽，旁边还附带着手写的卡片，字迹娟秀。
林守拙则慢悠悠地喝着早茶，看着苏瑶忙活，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一场“报复性回访”，而是一次普通的客户维护。
“老板，都准备好了。”苏瑶检查完最后一个盆栽，“按照您的‘建议’和我的‘包装’，保证‘礼轻情意重’，效果……拔群。”
林守拙瞥了一眼那些盆栽：一盆造型奇崛、针刺格外锋利的金琥仙人掌（送市监局，卡片上写着：“仙人指路，明辨是非，祝办公环境清气长存。”）；一个流水苔藓微景观，水循环做得极其精巧，苔藓绿得仿佛要滴出水来（送消防队，卡片：“上善若水，润物无声，致敬烈火英雄。”）；还有一盆用迷你假山和几株铜钱草搭配的微型盆景（计划送税务部门，卡片：“山石不移，细水长流，祝工作精打细算，稳如磐石。”）。
每一盆都被苏瑶用她的商业话术包装得高大上，且“寓意深刻”。
“走吧。”林守拙放下茶杯，伸了个懒腰，“早点送完，回来还能补个回笼觉。”
第一站，市场监督管理局。
苏瑶笑容甜美，语气诚恳地向前台说明来意：“我们是‘忘忧园艺’的，非常感谢贵局上周的专业指导，让我们认识到自身不足。特备薄礼，一点绿意，希望能为各位繁忙的工作增添一丝生机，也代表我们积极整改、诚信经营的决心。”
前台工作人员被她的笑容和说辞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收下了那盆仙人掌，放在了接待区的茶几上。
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半小时后，办公室里陆续传来惊疑的声音。
“咦？我的打印机怎么了？打出来的文件字全是绿的！”
“我的也是！换了墨盒还是绿！”
“见鬼了！彩色打印也没这么绿啊！”
整个办公室，无论是激光打印机还是喷墨打印机，输出的文字全都呈现出一种生机勃勃、但极其诡异的翠绿色。尝试重启、更换驱动、甚至换了新墨盒（打开后发现里面的墨粉或墨水也隐隐泛绿），都无济于事。这种绿色不刺眼，甚至有点清新，但看着满屏绿字的工作报告、通知文件，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
而接待区那盆仙人掌，在无人注意时，最顶端的一根刺，似乎微微亮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
第二站，消防队。
苏瑶的表达更加充满敬意，着重感谢了消防员们认真负责的检查，保障了社区安全。那盆流水苔藓微景观因其精巧和寓意，被一位中队领导高兴地收下，摆在了会议室。
下午例行检查装备时，奇怪的状况出现了。
好几盘整理好的消防水带，在连接口处，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圈细嫩的、开着淡蓝色小花的藤蔓植物。那藤蔓柔软却坚韧，不影响水带卷放，但开在那里着实扎眼。更奇怪的是，当消防员试图扯掉这些小花时，藤蔓会自行收缩，但很快又从接口缝隙里长出新的。
“这啥时候长的？昨天还没有啊？”
“这花还挺好看……不是，这不对劲吧？”
“不会是哪个小子恶作剧吧？”
训练时，当水枪打开，水流喷涌而出的瞬间，有人似乎看到水花中隐约闪过一抹翠绿的光影，但定睛看去又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水枪口，仿佛比平时更加湿润，甚至有一两片极小的、类似青苔的绿色斑点。
微型盆景还没来得及送去税务部门。
当林守拙和苏瑶提着盆景，刚走到距离税务局还有一条街的僻静巷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手，慢悠悠地从巷子另一头晃了出来，正好挡住了去路。
陈伯。
他今天没穿那身老干部夹克，换了件普通的灰色短袖衬衫，手里还拎着个小小的、印着“社区活动纪念”的布袋子，脸上依旧是那副和蔼可亲的居委会主任笑容。
“哟，小林，小苏，这么巧？”陈伯笑呵呵地打招呼，“大热天的，提着东西这是去哪啊？”
苏瑶心里一紧，面上却迅速挂起笑容：“陈主任好，我们正准备去……”
“去‘感谢’一下前几天来指导工作的各部门同志，对吧？”陈伯笑眯眯地接过话头，目光在苏瑶手中的微型盆景上扫过，又在林守拙那懒洋洋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想法是好的，年轻人知错能改，还懂得感恩。”
他话锋一转：“不过啊，这大中午的，人家可能都在休息，打扰了不好。而且……”他压低了点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我听说，今天上午市监局和消防队那边，好像出了点小状况，办公设备有点小脾气，现在估计正忙着排查呢，你们这时候去，不是给人添乱嘛。”
林守拙挑了挑眉，没说话。
苏瑶立刻意识到，陈伯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他这是特意来“堵”他们的！
“陈主任说的是，是我们考虑不周。”苏瑶从善如流，立刻认错，“那我们就改天再去。”
“改天也最好别去了。”陈伯摆摆手，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送礼感谢嘛，心意到了就行，形式不重要。真要感谢，把店经营好，合规合法，就是对社区、对各部门工作最大的支持了。”
他顿了顿，从布口袋里掏出一个朴实无华的茶叶罐，递给林守拙：“来，小林，尝尝这个，老家带来的新茶，清热去火，安神静心。最近天气燥，事也多，喝点这个，有好处。”
林守拙接过茶叶罐，打开闻了闻。确实是普通的茶叶，但里面似乎被加入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带有安抚和净化的能量，手法很隐秘，不是他这个级别几乎察觉不到。
老狐狸，这是来送“安慰剂”，顺便敲打加提醒了。
“谢了，陈伯。”林守拙盖上盖子，随手揣进兜里。
“客气啥。”陈伯笑呵呵，“对了，还有件事。过两天，有个‘社区共建和谐商户座谈会’，主要是倾听商户心声，解决实际困难。我看你们店最近可能有点‘小烦恼’，到时候可以去坐坐，聊聊。有些话，摊开说，比私下‘走动’要管用。”
这话就说得更明白了。陈伯这是在提供一个官方渠道，让他们可以通过“诉苦”等方式，化解那些不合规的“特别关照”。
“我们一定参加，谢谢陈主任给我们这个机会。”苏瑶立刻表态。这确实是破局的好方法。
“行，那你们忙，我再去那边转转。”陈伯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偶遇和闲聊。
看着陈伯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苏瑶松了口气，又有些后怕：“老板，陈主任他……”
“嗯，他来擦屁股，顺便警告我们，玩可以，别玩过火，也别让他太难做。”林守拙懒洋洋地说，“看来我们的小礼物，效果有点太好了。”
苏瑶想起市监局的绿字和消防队的开花水带，忍不住嘴角微翘，又赶紧忍住：“那我们现在……”
“回家，喝茶。”林守拙转身往回走，“陈伯送的茶，不喝浪费了。”
回店的路上，苏瑶小声问：“老板，那个座谈会，我们真的要去吗？会不会是……”
“去，为什么不去？”林守拙打了个哈欠，“有人搭好了台子，教我们怎么用‘规矩’反击，不去看看多可惜。而且……”
他看了一眼苏瑶：“你不是很擅长在规则内跳舞吗？到时候，把你这一周受的委屈，好好‘倾诉’一下。记得带上你的小本本，数据要详实，诉求要合理，情绪要到位。”
苏瑶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我懂了，老板！保证完成任务！”她已经脑补出如何在座谈会上“有理有据有节”地反映问题，并顺便给“忘忧园艺”打一波广告了。
两人回到花店，林守拙真的泡起了陈伯送的茶。茶香清冽，入口微苦，回味甘甜，那股微弱的安抚能量确实让人心神宁静。
“陈伯这个人……”苏瑶品着茶，若有所思，“他到底知道多少？又站在哪边？”
林守拙吹开茶沫，淡淡道：“他站在‘平衡’那边。只要不打破他维持的平衡，他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一道防火墙。”
而此刻，城市地下密室。
阴影中的男人收到了最新汇报。
“‘绿植回访’被陈建国拦下了？有趣。”他看着屏幕上陈伯（陈建国）的档案照片，手指轻轻敲击，“这位‘社区守护者’看来比想象中更关注这个目标。他在试图将事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市监局和消防队的异常现象，确认与目标有关吗？”他问。
“无法直接确认，但时间点高度重合，现象无法用常理解释。初步判断，是目标能力的某种间接、恶作剧式的体现，精准且隐蔽，难以追踪。”
“恶作剧……”阴影中的男人低笑，“看来我们的‘环境压力测试’，确实让他感到‘烦’了。他开始用他的方式‘回应’，虽然依旧克制，但已经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
“老板，还要继续施压吗？陈建国那边……”
“暂停行政层面的施压。陈建国既然出面了，再继续效果有限，且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官方注意。”阴影中的男人沉吟，“启动b计划。从目标的社会关系、经济来源，或者……他身边那个逐渐凸显的女店员入手。赵天宇那边，可以让他动一动了，用更‘商业化’、更‘私人恩怨’的方式。”
他眼中闪过幽光。
“既然‘合规’的牌效果不佳，那就换‘人情世故’和‘商业竞争’的牌试试。看看这位退休的神明，在面对人性的复杂和商业的龌龊时，是否还能保持那份超然的……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