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永冻花海时,雪绒兽赖在雪瑶怀里不肯走,小爪子扒着她的衣襟,尾巴卷成蓬松的雪球,时不时用鼻尖蹭她的下巴,呼出的白气在她颈间凝成细小的冰晶,又被苏逸跟上来的火灵悄悄烘化。
“看来它是认准你了。”苏逸笑着帮雪瑶理了理被雪绒兽蹭乱的衣领,指尖的火温掠过她的锁骨,留下一点暖融融的触感,“也好,有它在,冰原的寒气伤不到你。”
柳媚的金斑藤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绿痕,藤梢缠着朵永冻花,花瓣上的冰珠顺着藤蔓往下滑,滴在雪地里,竟砸出一个个小小的绿芽。“你看!”她惊喜地指着芽尖,“永冻花的寒气里藏着生机呢,连冰原的冻土都能发芽。”
吴不凡展开地图,指尖在“回音冰谷”的标记上敲了敲:“从这里过去大概要穿过三道冰峡,地图上说第二道峡里有‘冰镜’,能照出灵根的本相,倒是值得看看。”
雪瑶怀里的雪绒兽突然抬起头,蓝色的眸子望向远方,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顺着它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冰峡之间,正飘着淡淡的粉色雾气,雾气中隐约有铃铛声传来,清脆得像碎冰相击。
“那是什么声音?”雪瑶抱紧雪绒兽,小家伙的耳朵贴在她掌心,微微发烫。
“像是‘风铃草’的声音,”吴不凡眯起眼,“一种只在极寒之地生长的灵草,花开时会发出铃铛响,据说能安抚心神。”
穿过第一道冰峡时,两侧的冰壁突然变得透明,能看到里面冻着无数飞鸟的影子,翅膀展开的姿态栩栩如生。柳媚的木灵蜥突然从她肩头窜下去,对着冰壁上一只冻住的青鸟嘶嘶叫了两声,青鸟的影子竟轻轻动了动,翅膀扇起细碎的冰尘。
“它们还活着!”柳媚的金斑藤立刻缠上冰壁,藤叶分泌出淡绿色的汁液,顺着冰纹渗进去,“藤藤说,这些鸟是被冰峡的寒气突然冻住的,还有救!”
雪瑶的凝霜剑轻轻颤动,剑鞘上的冰纹与冰壁产生共鸣,发出柔和的蓝光。她试着将灵力注入剑中,再顺着剑鞘贴向冰壁——蓝光渗入的地方,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那只青鸟扑棱着翅膀,从冰里飞了出来,绕着雪瑶转了三圈,衔住她发间的冰珠,才展翅飞向天空。
“真的活了!”苏逸的熔冰盾在冰壁上敲了敲,“看来你的剑能解这冰峡的冻气。”
一路上,他们用同样的方法救出了不少飞鸟,冰壁上的影子越来越少,冰峡里渐渐有了鸟鸣声,叽叽喳喳的,混着风铃草的铃铛响,竟驱散了不少寒意。
到第二道冰峡时,雪瑶终于明白“冰镜”是什么——两侧的冰壁平整如镜,照出的却不是人影,而是每个人灵根的形态。雪瑶的冰镜里,是株冰蓝色的雪莲,花瓣上凝着细小的冰晶,根茎处缠着一缕淡淡的火焰,那是苏逸火灵的印记;苏逸的冰镜里,是团跳跃的火焰,火焰中心却嵌着块冰核,冰核上有雪瑶的剑纹。
“这镜子好神奇!”柳媚凑到自己的冰镜前,镜中是棵参天古树,树干上缠着金斑藤,藤叶间挂着无数小小的铃铛,每片叶子上都有她的笑脸,“你看我的木灵根,长得好茂盛呀!”
吴不凡的冰镜里,是枚旋转的罗盘,指针上缠绕着灰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雪瑶、苏逸和柳媚的灵根虚影,像被罗盘牢牢吸住。“看来我的千机戒,真的能调和你们的灵力。”他指尖在罗盘上点了点,指针轻轻晃了晃,指向雪瑶的方向。
穿过冰镜峡时,雪绒兽突然从雪瑶怀里跳下来,对着前方的粉色雾气叫了两声。雾气中,风铃草的铃铛声越来越清晰,仔细听,还混着极轻的歌声,像有人在低声哼唱。
“是回音冰谷了。”吴不凡的声音里带着点期待,“据说这里的冰石能记录声音,无论是百年前的,还是心里藏着的,都能映出来。”
冰谷入口处立着块巨大的冰石,表面光滑如镜,上面刻着行古老的文字。雪瑶的凝霜剑碰到冰石时,文字突然亮起,化作一行她能看懂的字:“心之所向,声之所寄。”
“心之所向……”雪瑶下意识地看向苏逸,他正好也在看她,冰镜里那缕缠着雪莲的火焰,仿佛从镜中跳了出来,落在他眼底,暖融融的。
苏逸先走到冰石前,沉默了片刻,冰石突然发出声音,是柳媚的声音:“苏逸,你的火灵太旺啦,小心烧到自己!”接着是雪瑶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笨蛋,灵力别用那么急,我帮你控着点。”最后是吴不凡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苏逸,你的熔冰盾该保养了,上次被冰蚕咬的缺口还没补。”
苏逸的耳朵微微发红,挠了挠头:“原来我平时听的最多的是这些……”
柳媚的冰石声里,是雪瑶教她控制金斑藤的耐心叮嘱,是木灵蜥撒娇的嘶嘶声,还有吴不凡研究灵草时,偶尔冒出的一句“柳媚,这株‘醒木草’你试试能不能催芽”。她听得眼眶发红,金斑藤悄悄缠上了三人的手腕,把他们的手拉到一起。
吴不凡的冰石声很简单,是雪瑶的凝霜剑第一次共鸣时的嗡鸣,是苏逸的熔冰盾与冰镜相撞的脆响,是柳媚的金斑藤开花的簌簌声。他低头笑了笑,千机戒上的灰纹闪了闪,将这些声音悄悄录了下来。
轮到雪瑶时,她有些紧张地伸出手,冰石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不会有声音了,突然响起一阵极轻的、带着奶气的哭声——是她小时候刚觉醒冰灵根时,在宗门后院冻哭了,有人蹲下来,用温热的手掌捂住她的手,说:“别怕,冰灵根是很温柔的,你看它能结出最漂亮的冰花。”
那是她早已记不清的、母亲的声音。
紧接着,是苏逸的声音,带着点急:“雪瑶小心!”是上次在万象台,她差点被噬魂雾的触须抓到时,他喊的那句;是柳媚的声音,软软的:“雪瑶,这朵风铃草给你,戴在发间好看;是吴不凡的声音,平静却可靠:“雪瑶,你的凝霜剑需要这块冰魄玉,我帮你取。”
最后,是苏逸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认真:“等从冰原出去,我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吧,那里有片火海,冬天也暖烘烘的,你的冰灵根去了,说不定能开出带火纹的冰花。”
雪瑶的指尖微微颤抖,冰石上的声音消失了,她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下来,刚落到脸颊就被冻成了冰晶。苏逸伸手想帮她擦掉,手指碰到冰晶的瞬间,冰晶突然融化,变成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雪地上,溅起一小朵冰花。
“哭了?”苏逸的声音有点慌,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块暖玉,塞进她手心,“是不是冰石说了什么不好的?”
雪瑶摇摇头,握紧暖玉,玉的温度顺着掌心往上爬,暖得她心口发颤。她抬头看向苏逸,又看了看柳媚和吴不凡,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像这冰原上最暖的光。
雪绒兽跳到冰石上,用爪子拍了拍,冰石发出一阵轻快的鸟鸣,像是在为他们祝福。柳媚的金斑藤在冰谷里开出了串串白花,苏逸的火灵在雪地上烤出片小小的暖区,吴不凡的千机戒映着冰石的光,将这一瞬的温暖悄悄存了起来。
回音冰谷的风,似乎也变得温柔了,带着风铃草的铃铛声,还有冰石记下的、属于他们的声音,在谷中轻轻回荡。雪瑶突然觉得,所谓奇遇,从来不是找到多少灵草、得到多少神通,而是走在这条路上时,总有人把你的声音记在心里,把你的冷暖放在心上,让你在极寒的冰原里,也能走出满路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