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周氏抹着喜悦的泪花,连连招呼:“亲家母,大兄弟,快,快坐下!这一路辛苦,先喝碗热汤,吃口饭菜垫垫肚子!”
爷爷温大山也满面红光,亲自为亲家舅爷斟满了自家酿的米酒:“来了就好,往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再不用奔波了!”
席间的气氛因这意外的团聚而更加热烈。
乡亲们纷纷举杯,既是庆贺温家乔迁之喜,更是祝福这失散的亲人终得团圆。
柳氏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明媚,不停地给母亲和弟弟夹菜,看着他们吃下,眼里的光才真正踏实下来。
外婆拉着柳氏的手,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的寻觅,如何看到县衙贴出的寻亲告示,如何抱着渺茫的希望一路问询而来。
说到动情处,又是泪眼婆娑。
柳氏也哽咽着诉说逃难后的种种,提到温禾如何带着全家一步步走出困境时,目光里满是骄傲与心疼。
温禾在一旁安静听着,为母亲拭去眼泪,心中充盈着满足感。
能让亲人团聚,让母亲展颜,她所做的一切便都有了最深的意义。
热热闹闹的暖房酒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
送走了道贺的乡亲,安置好疲惫又激动的外婆和舅舅住进崭新的客房,温家新院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翌日清晨,夏末的晨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轻轻拂过温家新院的窗棂,预告着立秋将近。
昨日团聚的喜庆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新的一天已在鸡鸣声中悄然开始。
外婆和舅舅经过一夜安顿,气色好了许多。
母亲柳氏陪着他们在新院里走走看看,脸上是卸下重担后的轻松与满足。
奶奶周氏则在灶房忙碌着简单的早饭,锅里熬着新米粥,香气四溢。
爷爷温大山和父亲温铁柱早早便扛起了锄头,准备下地。
大哥温松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看见爷爷和父亲的举动停下了动作。
爷爷温大山看着自家孙儿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对温松解释道:“眼瞅着就要立秋了,地里的晚稻正是灌浆的关键时候,得去仔细瞧瞧长势,心里才踏实。”
父亲温铁柱也点头附和:“是啊,今年风调雨顺,又是禾儿弄来的好稻种,盼着能有个好收成。”
两人的话语中充满了对丰收的期盼。
温松闻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该去看看,心里才有数。”
目送爷爷和父亲离开后,温松走向东头那片特意为他夯实的小练武场。
经过秦猛师傅这段时日的严格教导,他的拳脚功夫早已不是当初对着木桩胡乱挥拳的模样,一招一式间已初具章法,劲风凌厉。
他刚打完一套拳,收势站稳,便听到一阵掌声传来。
回头一看,竟是县令谢景珩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处,身旁跟着的正是师傅秦猛。
原来谢景珩是循例下乡巡视田地,顺道来看看温家新居,恰好目睹了温松练拳。
“大人,师傅!”温松忙抱拳行礼,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谢景珩含笑点头,对秦猛道:“秦教头,令高徒进境神速,根基扎实,气势已成啊。”
秦猛虽面容严肃,眼中却闪过一丝满意,拱手回道:“大人过奖。温松这小子,确有几分天赋,更难得的是肯下苦功。”
温松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谢景珩目光落在练武场边缘摆放的木刀上,笑道:“拳脚是根基,沙场搏杀,兵器亦不可废。秦教头,可开始传授刀法了?”
秦猛点头:“回大人,正要开始。”
说罢,他拿起一把木刀丢给温松,“小子,看好了!战场刀法,讲究大开大合,一击制敌,与江湖把式不同!”
随即,他便演练起来。
只见木刀在他手中犹如活了过来,劈、砍、撩、扫,动作简洁却充满力量,带着一股沙场特有的肃杀之气。
温松全神贯注,将每一个细节记在心里。
待秦猛演示完毕,他立刻模仿练习,虽动作尚且生疏,但那股专注和力量感已初具雏形。
谢景珩静立一旁观看,眼中赞赏之色愈浓。
待温松稍歇,他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本线装书递过去:“温松,你既有志于此,光练武艺犹如独臂而行。这本《卫公兵法》,乃前朝名将心血所着,虽非孤本秘传,却系统阐述了行军布阵、练兵御敌之基础。他日若想考取武举,韬略亦是关键。你可闲暇时翻阅,若有不解之处,可请教秦师傅,或来县衙问我。”
温松先是一愣,随即双手接过这本泛着墨香的兵书,心情激动不已。
他虽识字不多,却明白这份礼物的重量。
“武举”二字,如同在他心中点亮了一盏明灯。
他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多谢大人栽培!温松定当用心研读,绝不辜负大人和师傅的期望!”
谢景珩虚扶一下,温言勉励:“不必多礼。如今国家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际,无论文武,能保境安民、匡扶社稷,便是栋梁。你好生努力,前途可期。”
他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
温松紧紧握着那本兵书,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
之前因觉得自己只会舞枪弄棒而生的那点郁郁之气,此刻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目标感。
这时,温柏和温林背着书袋从屋里出来,他们要去村塾读书了。
温柏见到谢景珩,恭敬行礼,谢景珩勉励他二人用心向学。
随后,温枫也急匆匆告别,他得赶去镇上的“禾记小馆”打理生意,二婶赵氏也已先行去了酒铺忙碌。
新院里,各人都有了自己明确的方向和奔头。
这一幕,被刚从灶房出来的温禾看在眼里。
她见大哥眼神明亮,斗志昂扬,心中倍感欣慰。
她走到谢景珩身边,轻声道谢:“谢大人,又让您费心了。”
谢景珩转头,见晨曦为温禾周身镀上一层柔和光晕,她眼神清澈,笑容温婉。
他唇角微扬,声音低沉而柔和:“举手之劳。温松是块璞玉,稍加雕琢,必成大器。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能见你眉头舒展,家人安泰,我心亦安。”
温禾闻言,心头微暖,脸颊不禁泛起一丝红晕,忙移开视线,看向充满生机的新家。
母亲正陪着外婆轻声细语,奶奶在晾晒衣物,远处田地里爷爷和父亲正在查看水稻……
一切都井然有序,充满了希望。
新居落成,亲人团聚,兄长们的前路也渐次清晰。
温禾站在崭新的院中,感受着夏末清晨的凉爽,心中对即将到来的秋收,以及更远的未来,充满了笃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