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属于后藤一里的比周围黑暗更加浓稠的阴影。
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开始无声地蠕动扭曲。
它不再是单纯的物理遮蔽而是化作了她内心深渊的可视化投影。
「就这样满足了吗?波奇酱?」
一个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她自身影子的最深处响起
带着嘲弄的意味。
那不是别人的质问。
是她自己灵魂中最不甘最贪婪的部分在嘶吼。
「只是......只是远远地看着......像阴沟里的老鼠窥伺着橱窗里的盛宴......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吗?」
影子在她脚下延伸。
边缘如同颤抖的黑色火焰。
她蜷缩的身体微微发抖。
视线却像被钉死一般牢牢锁定在珠手诚被山田凉缠绕的手臂上。
那温暖的她曾在梦中无数次回想起来的臂弯,此刻正被他人占据。
「羡慕吗?嫉妒吗?当然羡慕!当然嫉妒!」
内心的声音愈发尖锐。
「凉可以那样理所当然地靠近,虹夏可以那样理直气壮地宣告,就连喜多......至少她站在光下!」
「而你!后藤一里!你只配躲在影子里,像条蛆虫一样卑微地蠕动!」
“不......不是的......”
她几乎要呜咽出声,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
“我.......我只是......不想添麻烦......”
「麻烦?呵......」
影子的嘲弄更加刺骨。
「你存在的本身,对这个世界来说就是最大的麻烦了吧?」
「社恐的无能的连正常对话都做不到的垃圾。」
「诚之前对你的那些关照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是路过街边流浪狗时随手扔下的一块面包屑!」
“不是的!诚他......他是真的......”
“他不一样........”
她想要反驳。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珠手诚一次次将她从社交地狱中拯救出来的画面。
RiNG后台递来的那杯温水。
在她崩溃时那句平静却有力的放心有我在,在她被无视时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向她......
虽然有些时候这些话题不是她想要回答的,不过终归是有些参与感。
那些瞬间,曾是她灰暗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真实的光。
「英雄?他是你的英雄?没错,他或许是。」
影子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
「但他不是你一个人的英雄。他是大家的。」
「是结束乐队的,是 myGo!!!!! 的,是 Ave mujica 的……是所有人的。」
「他对你的那点特殊,稀释在那么多人的特殊里,还剩下多少?你掂量过吗?」
人的内心是属于自己的镜子,也是属于自己的囹圄,偏偏哥们得了。
没事别把自己给骗过去了。
是啊!
诚酱很好,好到对所有人都很好。
那份温柔那份关注从来都不是独属于她后藤一里的。
从来都不是属于她的......吗?
「人只有在感受到痛苦的时候才会成长,波奇酱。」
影子的语调变得如同吟唱。
「蜷缩在阴影里固然安全,不会受伤,但也永远得不到你真正渴望的东西。」
「你想要的,不是吗?」
「不是远远的注视,不是偶尔的怜悯。」
「而是……独占。」
「哪怕只有片刻,」
「你也希望他的目光只为你停留,」
「他的手臂只为你张开,」
「他是企鹅仅是你一个人的英雄,对吧?」
承认吧。
承认这份丑陋的自私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占有欲。
剧烈的痛苦席卷而来,比任何一次社交失败带来的尴尬都要强烈百倍。
这痛苦源于自知之明。
源于渴望与能力之间的巨大鸿沟。
源于对失去那一点点微弱光亮的恐惧。
她的影子在脚下剧烈地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走出去。」
影子的声音如同最终通牒。
「走到光下。」
如同恶魔的低语。
「去争夺。」
如同燃烧的誓言。
「哪怕只是片刻的英雄……也要让他成为你的英雄!」
“呜……!”
后藤一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般的悲鸣。
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
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走出去?
面对虹夏的怒火?
面对凉冰冷的视线?
面对喜多尴尬的笑容?
还有......面对诚酱可能......可能带着困扰或怜悯的目光?
不!
做不到!
绝对做不到!
但是......
那片温暖的、被占据的臂弯......
那份想要独占的、灼烧着心脏的渴望......
“牡蛎......(不行......)”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标志性的拒绝词,但这一次,声音里除了惯常的恐惧,还掺杂了一丝......
极其微弱却无比尖锐的.......
不甘。
她的手指。
那双总是冰凉微微颤抖的手指,死死抠住了身下粗糙的地板缝隙。
指甲传来刺痛感,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影子不再说话。
只是静静地更加深沉地笼罩着她等待着她最终的抉择。
是永远安全地沉沦于黑暗,还是踏出一步。
迎接可能万劫不复也可能得偿所愿的光明?
后藤一里抬起头,那双总是躲闪的如同受惊蛇般的眼眸,此刻在浓重的阴影中,竟艰难地一点点地,燃起了一丝决绝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的火苗。
那火苗的名字,叫做——
勇气。
是啊,既然诚酱能够让她成为吉他英雄,没有道理她自己不能够成为自己的吉他英雄。
阴影之中的黑影是她还是谁?
虹夏依旧还在和山田凉之间大脑,珠手诚夹在中间很明显不论如何端水一碗水都端不平。
既然如此........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后藤一里感觉自己胸前的运动服还是太沉重了。
以至于现在她的呼吸都如此的难受。
即使是鲁莽,也比起怯懦更加的接近勇敢。
珠手诚还在和山田凉斡旋,却没有想到从阴影之中跳起来了一只史莱姆带球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