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陲,雾锁烟迷。
与东海之滨的咸腥壮阔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湿重而黏腻,混杂着腐殖土的腥气、各种奇异花草的馥郁,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神不宁的甜腻异香。群山如墨,层层叠叠,直插云霄,仿佛亘古以来便拒绝着外界的窥探。
林天缘与杨文渊此刻正行走在一座依山而建的边城石街上。城名“百蛊”,名副其实。街道两旁,随处可见兜售各种晒干虫豸、颜色诡异草药以及古朴银饰的摊贩。行人大多穿着色彩斑斓、绣满繁复纹路的民族服饰,眼神对外来的林天缘二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疏离。
“《青囊天机·地脉篇》有云,‘西南瘴疠之地,山峻水急,地气蒸郁,多生阴晦毒虫,其风水格局自成一体,与外迥异’。”林天缘低声对杨文渊道,他的目光扫过街道两侧屋檐下悬挂的、用以辟邪的古怪兽骨和彩色布条,“此地气场驳杂,生机与死气交织,五行之中,‘火’与‘木’之气尤盛,却带着一股躁烈邪毒之意,与中正平和的江南木火迥然不同。”
杨文渊点了点头,他虽不通风水,但也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有无形的虫子在身上爬。“根据海阎罗提供的线索以及陶老的地图,我们要找的‘地心之焰’入口,大致在千户苗寨背后的‘焚骨山’一带。但千户苗寨是此地最大的势力,排外性极强,我们需得找个由头,方能接近。”
正说话间,前方街角传来一阵骚动与惊恐的哭喊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摊主模样的中年汉子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青紫,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的身体不自然地抽搐着,裸露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
围观的人群惊恐地退开一圈,指指点点,脸上满是恐惧,却无人敢上前。
“是‘虫噬’!”有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低呼,“他肯定得罪了蛊师!”
林天缘瞳孔微缩。在他的感知中,那汉子周身的气场完全紊乱,一股阴冷、污秽的“异气”正从其心脉处扩散开来,疯狂吞噬着他的生机。这并非疾病,而是典型的被邪异能量侵体的症状,与星煞侵染有异曲同工之“恶”,只是属性更为阴毒刁钻。
“救人!”林天缘低喝一声,快步上前。他力量未复,无法强行驱邪,但学识犹在。
他蹲下身,并指如剑,迅速在汉子胸口膻中穴、腹部气海穴连点数下,用的并非内力,而是纯粹以指为媒,调动自身微弱的“气感”,暂时截断那异气的主要流通路径。同时,他对杨文渊急道:“文渊兄,朱砂!快!”
杨文渊立刻从随身行囊中取出备用的朱砂粉递过。林天缘接过朱砂,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右手食指,将鲜血混入朱砂,以指代笔,在汉子眉心飞快地画下一个简易的“净天地神符”符胆!
鲜血混合阳刚朱砂,本身就具辟邪之效。符成刹那,那汉子身体的抽搐明显减弱,喉咙里的怪响也平息下去,虽然依旧昏迷,但青紫色的脸缓和了不少。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外乡人,好手段。不过,乱解别人的‘蛊’,可是要惹祸上身的。”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黑色苗服、身形干瘦、眼眶深陷的老者踱步而来。他手中把玩着一条通体赤红、头生肉冠的小蛇,眼神如同毒蝎,冷冷地钉在林天缘身上。
一股无形的、带着腥风的压力,随之笼罩而下。
林天缘缓缓站起身,平静地迎向那老者的目光。
苗疆之行,第一道关卡,已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