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文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是躺在自家的炕上。张婆子正坐在旁边缝衣服,看她醒了,哼了一声:“命还挺硬。没死成。”

陆织动了动,浑身都疼,胳膊被用布绑着,大概是断了。她没问那几个姑娘怎么样了,也没问张老三该怎么处置她——她知道,问了也没用。

张老三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绳子,脸色阴沉得可怕:“陆织,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乖乖的,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要是你还敢作妖……”他指了指外面,“看到那口井了吗?去年有个不听话的,就被填在井里了。”

陆织看着他,突然笑了:“你填吧。填了我,还有小翠,还有村里其他被拐来的女人。你们填得完吗?”

张老三被她笑得发毛,扬手就要打,却被进来的思衡拦住了。思衡抱着他的腿,仰着头:“爹,别打娘了。娘是为了我……”

张老三愣了愣,看向思衡,又看向陆织,最终把绳子扔在地上,狠狠地瞪了陆织一眼:“滚!别让我再看见你耍花样!”

他走后,思衡爬到炕边,摸了摸陆织的胳膊:“娘,疼吗?”

陆织摇摇头,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思衡,娘没本事,没把你救出去……”

“娘已经很厉害了。”思衡的声音很轻,“徐老师说,勇敢的人,就算没成功,也是英雄。”

陆织看着思衡清澈的眼睛,突然觉得,这暗里的刺,或许不止扎在她心里,也悄悄扎在了思衡心里。只是她不知道,这刺最终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她只知道,只要她还活着,就不会停下——为了那些跑出去的姑娘,为了小翠,为了思衡,也为了她自己。

日子像村口那条浑浊的河,缓慢又沉闷地淌着。陆织胳膊上的伤养了三个多月才好利索,留下一道弯弯的疤,像条丑陋的蛇盘在胳膊上。张老三没再把她锁进柴房,但看她的眼神总带着提防,夜里睡觉都把院门反锁得死死的。

思衡依旧每周去村里的旧仓库上学。徐老师看他的眼神总带着点怜惜,偶尔会偷偷塞给他块橡皮,或是一本翻旧了的童话书。思衡把书藏在书包最底下,晚上等张家人睡熟了,就趴在炕桌上,借着陆织用墨水瓶做的煤油灯看。陆织坐在旁边给人缝补衣服赚点零钱,听着他小声念书上的字,心里又暖又酸。

“娘,”有天夜里,思衡突然合上书,“书上说,每个孩子都是爸爸妈妈爱的结晶。那我呢?”

陆织拿针线的手顿了顿,指尖被针扎了下,渗出一点血珠。她没抬头,声音低低的:“你是娘的孩子。”

“那爹呢?”思衡追问,“徐老师说,爹应该保护娘和孩子,可他总打你。”

陆织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他不是你爹。思衡,你记住,你只有娘。”

思衡没再问,但陆织看到他攥着书页的手指关节泛白,小小的身子绷得很紧。她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了。这孩子心里透亮,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张老三的粗蛮狠戾,还有她藏在眼底的恨,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入秋的时候,乡里突然来了几个穿制服的人,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外来人口”。张家人慌了神,张婆子把陆织的头发剪得乱糟糟的,还往她脸上抹了把锅底灰,让她装作是张老三早逝的媳妇的远房表妹,来村里投奔的。

那几天陆织的心一直悬着,夜里总睡不安稳,总怕那些人看出破绽,又怕他们查不出什么——她听说,上次她救出去的那两个姑娘,跑到乡里报了警,只是她们说不清窑厂的具体位置,也记不清村里的路,警察来了两趟都没查到实据。

警察走的那天,张老三在家摆了桌酒,请了村支书和几个“信得过”的邻居来喝。几个人喝到兴头上,村支书拍着张老三的肩膀笑:“还是你机灵,把那窑厂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

“那可不,”张老三得意地灌了口酒,“不然被查出来,咱们这村子都得遭殃。”

陆织在灶房烧火,听到这话,手里的柴火“啪”地掉在地上。原来那些人没查到,是因为张老三提前把窑厂拆了,把剩下的那个病弱女人转移了。她白白挨了顿打,那些姑娘的险也白冒了。

夜里,张老三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倒在炕上就睡。陆织看着他丑陋的睡相,又看了看旁边熟睡的思衡,心里那根刺突然变得又尖又硬——她不能再等了,等得越久,张老三这群人藏得越深,她和思衡就越难脱身。

她悄悄爬起来,从炕洞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这些年偷偷攒的东西:几块零钱,一张画着村子地形的纸,还有一小包晒干的、能让人昏睡的草药——是她从山里采的,问过村里懂草药的老人,知道少量用着不会致命,只会让人睡上一天一夜。

她把草药揉碎了,想往张老三的水里掺,可手伸到半路又停住了——她怕量掌握不好,伤了隔壁的思衡。犹豫间,窗外突然传来几声狗叫,接着是小翠压低的声音:“陆姐?陆姐你在吗?”

陆织赶紧披了件衣服出去,看到小翠站在院墙外,脸色白得像纸。“咋了?”陆织急忙问。

“那个……那个被转移的女人,快不行了,”小翠的声音抖得厉害,“张老三让我男人把她扔到后山喂狼,我男人不敢,让我来问问张老三……陆姐,那也是条人命啊!”

陆织的心猛地一沉:“她现在在哪?”

“在村西头的破牛棚里。”小翠说,“陆姐,你快想想办法,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织没犹豫:“你先回去,就说张老三喝醉了没醒,让你男人再等等。我这就过去。”

她回屋看了眼思衡,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然后揣上布包里的东西,趁着夜色往村西头跑。破牛棚里又黑又臭,陆织借着月光,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大姐?大姐你醒醒?”陆织蹲下去轻唤。

女人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看了陆织半天,才哑着嗓子说:“你是……上次那个……救她们的人?”

陆织点头:“我带你走。”

“走不了了……”女人咳了几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娃娃,塞给陆织,“这是我女儿的……她叫念念,跟你家孩子差不多大……帮我……找到她……告诉她……娘没忘了她……”

话没说完,女人的手就垂了下去。

陆织握着那个布娃娃,布娃娃的脸上还绣着两颗歪歪扭扭的小豆子当眼睛,粗糙却透着心劲。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是无声的掉泪,是压抑不住的哽咽——这又是一个被毁掉的母亲,一个被拆散的家。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织把女人的身体轻轻放平,用草席盖好。然后她攥着那个布娃娃,转身往乡里跑。这次她没带任何东西,只揣着那包草药和心里的恨。她知道张老三他们会防备,但她赌不起了,她要去派出所,就算没人信她,就算会被张老三打死,她也要把这一切喊出来。

跑到半路,她突然看到前面有个小小的身影,是思衡。孩子背着书包,站在路边,眼睛在夜里亮得像星子。

“思衡?你怎么在这?”陆织又惊又急。

“我醒了,看不到娘,就跟着出来了。”思衡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他的手很凉,却攥得很紧,“娘,你要去报警吗?我跟你一起去。徐老师说,警察会帮好人的。”

陆织看着儿子瘦小却坚定的身影,突然就不怕了。她蹲下来,把那个布娃娃放在思衡手里:“思衡,你拿着这个。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要像这个娃娃的主人的娘一样,记着该记的人,守着该守的良心。”

思衡用力点头,把布娃娃紧紧抱在怀里。

陆织牵着他的手,继续往乡里走。夜色很深,风里带着秋凉,可她的心里却烧着一团火。她知道这条路难走,甚至可能走不到头,但只要身边有这双小手牵着,她就敢往前闯——为了那些死去的、活着的女人,为了怀里的布娃娃,也为了身边这个,她既恨着根源、又拼了命要护着的孩子。

陆思衡十二岁那年,个子蹿得很快,已经快到陆织的肩膀了。他没像张老三那样粗壮,眉眼间反而越来越清俊,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带着陆织熟悉的冷。他不怎么说话,尤其不跟张老三说话,张老三骂他,他就低着头,攥紧拳头,像头蓄势待发的小兽。

这些年陆织没再轻举妄动。她学着跟村里其他被拐来的女人“交好”,偷偷交换消息,知道了村里有多少户人家藏着被拐的女人,知道了村支书其实收了张老三不少好处,还知道了当年把她拐来的那个“中间人”,最近会来村里拿“分红”。

她在等那个中间人。那是把她拖进地狱的源头,也是扳倒这一切的关键。她偷偷把这些年记下来的名字、时间、地点都写在一张烟盒纸上,藏在思衡的书包夹层里——思衡已经能去乡里的中学读书了,每周回一次家,张家人对他放松了警惕,觉得男孩子大了,心思不在“家里的事”上了。

出发去乡里前,思衡把书包递给陆织:“娘,帮我缝下带子,断了。”

陆织接过书包,手指摸到夹层里的纸,心里定了定。她一边缝着书包带,一边状似随意地问:“学校里还好吗?同学欺负你吗?”

“没有。”思衡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徐老师说,我可以考县里的高中。”

“那好啊,思衡要好好考。”陆织把书包递给她,“去了学校照顾好自己,别舍不得花钱买饭。”她塞给思衡几块钱,那是她偷偷编草席攒下的。

思衡接过钱,攥在手里,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娘,上周我回学校,看到徐老师在哭。她说……她要走了。”

陆织的心猛地一沉:“为什么要走?”

“她说村里有人去乡里告她,说她教唆我们这些‘家里的孩子’不听话。”思衡的声音更低了,“她说她对不起我们,没能……没能帮我们做什么。”

陆织沉默了。徐老师是个好姑娘,可这泥潭太深了,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搅动的。她拍了拍思衡的肩膀:“没事,徐老师走了,我们还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记住娘的话,好好读书,等娘……等娘把事办完了,就带你走。”

思衡抬起头看她,眼睛里有很多陆织看不懂的情绪——有期待,有害怕,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疲惫。“娘,你要办什么事?”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陆织避开他的目光,“快走吧,别赶不上车了。”

思衡走了,背着那个藏着秘密的书包,背影在土路上越来越小。陆织站在门口看着,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屋。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中间人是三天后来的,夜里悄悄进了张老三的家。陆织假装睡着,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他们在堂屋里说话。张老三在跟中间人抱怨“最近查得紧”,中间人骂骂咧咧地说“再干这最后一票就收手”,还提到了下一次“进货”的时间和地点——就在邻县的一个车站,目标是放学的女学生。

陆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悄悄爬起来,摸黑走到堂屋门口,想听得更清楚些。可就在这时,张婆子突然起夜,看到门口有影子,喊了一声:“谁?”

堂屋里的声音瞬间停了。张老三猛地拉开门,看到陆织站在那里,眼睛立刻红了:“你偷听什么?!”

陆织转身就跑,张老三和中间人立刻追了上来。她知道自己跑不掉,索性冲进了厨房,拿起灶台上的菜刀,对着他们:“别过来!”

“疯女人!”中间人骂了一声,想上前夺刀,却被张老三拦住了。张老三看着她手里的刀,又看了看她的脸,突然笑了:“你想知道什么?是不是想救那些人?我告诉你,晚了!你和你那小崽子,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

“我不会让你们再害人的!”陆织的手在抖,却死死攥着刀,“我已经把你们说的都记下来了,我要去报警!”

“报警?”张老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怎么去?这村子四面是山,你走得出去吗?就算你走出去了,谁会信你一个被拐来的女人说的话?”

他往前逼了两步,陆织的刀也往前递了递,刀刃划破了他的胳膊,渗出血来。张老三疼得骂了句脏话,突然从灶台上抓过一个陶罐,朝着陆织就砸了过来——那是装着玉米面的罐子,玉米面撒了陆织一脸,呛得她睁不开眼。

就在她视线模糊的瞬间,张老三扑了上来,夺过她手里的刀,反剪住她的胳膊。陆织挣扎着,嘴里喊着“救命”,可这深更半夜的,村里人就算听到了也只会当作是王家夫妻又在吵嘴,没人会真的跑来搭手。中间人早顺着后窗翻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冲张老三啐了句“废物”,张老三的脸涨得发紫,反手就给了陆织两巴掌,打得她嘴角立刻渗了血。

“把她绑起来!”张老三咬着牙对赶过来的张婆子喊,“绑结实点,等我处理完那档子事,再跟她算账!”

张婆子抖着嗓子应了,找了根粗麻绳来捆陆织的手。陆织没再挣扎,只是盯着张老三胳膊上的伤口看——那道伤不深,可她知道,这是她撕开的第一道口子,只要口子在,就总有裂得更大的时候。

她被绑在堂屋的柱子上,张老三拿布团塞了她的嘴,又用破布蒙了她的眼。黑暗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张老三在院子里打电话的声音,他在跟人骂骂咧咧地说“出了点岔子”“得晚两天动手”。陆织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怕自己等不到“岔子”变大的那天,更怕思衡回来时,看到的是被捆得像牲口的她。

不知熬了多久,蒙眼的布突然被扯掉了,刺眼的阳光让她眯了眯眼。张婆子端着碗水站在跟前,脸拉得老长:“喝口吧,别死了还得脏了屋子。”

陆织没接。她偏过头看院门口,心里反复念着思衡的名字——今天该是他从乡里中学回来的日子。

“看啥?盼着你那小崽子来救你?”张婆子冷笑,“老三早去路口等着了,会‘好好’跟他说的。”

陆织的心猛地揪紧,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挣扎着要挣开绳子。张婆子被她晃得退了两步,把碗往地上一墩:“疯了疯了!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娘俩的!”

她摔门出去了,堂屋里又剩陆织一个人。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煤油灯轻轻晃,陆织盯着灯芯上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思衡小时候总爱趴在炕边看她缝衣服,小手扒着炕沿,眼睛亮得像这火苗——那时候他还会软软地喊“娘”,还会把攒了很久的糖塞给她,说“娘吃甜的就不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张老三刻意放软的说话声:“思衡啊,你娘就是跟我闹别扭,你别往心里去……”

陆织的心跳得飞快,拼了命地想喊“思衡快走”,可嘴里的布团堵得死死的,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思衡走进堂屋时,脸色白得吓人。他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陆织,嘴唇哆嗦着,没看张老三,径直朝陆织走过来:“娘……”

“别碰她!”张老三喝了一声,伸手去拉思衡,“你娘疯了,她想害咱们全家!”

思衡猛地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让张老三都愣了愣。他蹲在陆织跟前,伸手想摸她脸上的伤,指尖快碰到时又缩了回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娘,疼吗?”他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陆织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看着他攥得发白的拳头,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这孩子定是一路跑回来的,定是在路口就看出了不对劲。她用力摇着头,想让他走,想让他别管自己,可思衡只是固执地蹲在那里,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的折叠刀——是陆织去年给他买的,让他在学校削铅笔用的。

他打开刀,小心翼翼地割陆织手上的绳子。绳子绑得太紧,刀刃又小,割了半天也只磨断了几根麻线。张老三在旁边看得不耐烦,抬脚就踹了思衡一下:“小兔崽子!你也想反了?”

思衡被踹得趴在地上,手里的刀掉了。他没哭,也没回头,就那么趴在地上,肩膀微微抖着。陆织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剜似的疼——她费了这么多年劲想护着的孩子,终究还是被拖进了这泥潭里。

那天下午,张老三没再打陆织,也没再骂思衡。他就坐在门槛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烟蒂扔了一地。张婆子躲在里屋不敢出来,偶尔探出头看一眼,又赶紧缩回去。陆织被松了绑,却被锁在了里屋,思衡守在门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尊小小的石像。

陆织隔着门板喊他:“思衡,你进来。”

思衡没动。

“思衡,娘有话跟你说。”

过了很久,思衡才慢慢转过身,推开门走进来。他没看陆织,径直走到炕边坐下,拿起那个陆织缝了一半的布娃娃——是上次那个病逝女人留下的,陆织一直想把它补得再像样些。

“娘,”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徐老师走之前,跟我说了句话。”

陆织的心一紧:“她说了什么?”

“她说,有些罪,不是生下来就该背着的。”思衡的手指摩挲着布娃娃粗糙的边缘,“可我是不是……就是那个罪?”

陆织猛地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蹲下来抓住他的手:“不是!思衡你听着,你不是罪!罪的是张老三,是那些把人当牲口卖的畜生!你是娘的孩子,是娘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

“可我长得像他。”思衡抬起头,眼睛里蒙着层水雾,“学校里有人说我跟张老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我长大了也会像他一样……娘,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胡说!”陆织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掉在思衡手背上,“你活着才好!你要好好活着,活得比谁都堂堂正正!你要看着那些畜生遭报应,要看着这村子变干净,这才是你该做的!”

思衡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抖得更厉害了。陆织抱着他的肩膀,一遍遍地说“不是你的错”,可她知道,有些话像针,扎进心里了,就很难再拔出来。

那天晚上,张老三破天荒没锁里屋的门。陆织躺在床上,听着思衡在隔壁炕上翻身的声音,一夜没合眼。她知道张老三是故意的——他想让思衡看着她“安分”,想让这孩子成了拴住她的绳。可她偏不,她明天就去找小翠,就算拼了命,也要把那个中间人要“进货”的消息送出去。

天快亮时,陆织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思衡长大了,穿着干净的校服,站在城里的学校门口冲她笑,眼睛亮得像小时候看煤油灯的样子。她笑着朝他跑过去,可跑着跑着,思衡的身影突然淡了,像被风吹散的烟。

她猛地惊醒,心口跳得厉害。隔壁炕上没了动静,静得反常。陆织赶紧爬起来跑过去,掀开思衡的被子时,浑身的血都凉了——孩子穿着他最干净的那件蓝布褂子,手腕上划了道浅浅的口子,旁边放着那张陆织藏在书包夹层里的烟盒纸,纸上用铅笔写了一行字:“我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妈妈去寻找你真正想要的幸福。”

陆织伸出手,想摸思衡的脸,指尖却抖得碰不上去。孩子的脸很白,嘴唇抿着,像是只是睡着了。可那渐渐变凉的体温,那手腕上凝固的血迹,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的思衡,她拼了命想护着的芽,自己把自己掐断了。

“思衡……”她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撞破了清晨的寂静,撞得窗棂直响,撞得院子里的鸡飞狗跳,却再也撞不醒那个紧闭着眼的孩子。

张老三和张婆子被哭声惊醒,跑进来看到炕上的情形,张婆子“哎哟”一声就晕了过去。张老三愣了半天,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骂了句“造孽”,却没敢看陆织的眼睛。

陆织没哭多久。她慢慢擦干眼泪,把思衡抱起来,轻轻放在自己的炕上,给她盖好被子,又把那个布娃娃放在他手里。然后她站起身,走到厨房,拿起了那把昨天被张老三夺走的菜刀。

张老三在门口看着她,嘴唇哆嗦着:“陆织,你……”

陆织没看他,只是用袖子擦了擦刀上的灰,声音平静得可怕:“张老三,你说对了,我走不出去这山。可我能把你们都拖进来陪我。”

那天之后,村里的人再也没见过陆织笑。她没跑,也没闹,就安安静静地待在王家,给思衡守着灵。张老三想把思衡葬在村后的乱葬岗,陆织拿着菜刀堵在门口,谁也不让靠近,最后只能把孩子葬在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那是思衡小时候最爱爬的树。

下葬那天,陆织没哭,只是蹲在坟前,把思衡写的那张纸烧了,纸灰被风吹起来,粘在她的头发上,像落了层霜。

三天后,邻县车站的“进货”行动被警察抓了个正着。带队的警察说,是有人提前报了信,说得清清楚楚——时间、地点、接头人的样貌,连中间人左耳朵上缺了块肉都记得明明白白。

张老三和村里几个参与拐卖的人被抓时,陆织就坐在门槛上,看着他们被戴上手铐押走。张老三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恨,有怕,还有点说不清的茫然。陆织没理他,只是轻轻抚摸着老槐树的树干,那里离思衡的坟最近。

案子查了很久,牵扯出了十几个村子,救了二十多个被拐的女人和孩子。有人说要给陆织记功,可找到王家时,只看到空荡荡的院子和老槐树下小小的坟。陆织不见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后来有人说,在邻县的火车站见过一个女人,背着个旧布包,包里好像放着个布娃娃;还有人说,在城里的孤儿院门口看到过她,站着看了半天孩子,没说话就走了。

再后来,她就到了余娉和易安这里。

那是个傍晚,陆织站在院子门口,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刻着深深的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补了又补的布娃娃。余娉和易安对视了一眼,没问她是谁,只是把她让了进来。

晚饭时,易安给她盛了碗粥,她没动,只是看着桌上的煤油灯——和当年她给思衡做的那个很像。看了很久,她突然轻声说:“我想看看我的孩子。”

余娉和易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或许是来寻亲的。易安刚要问孩子的名字,就见陆织慢慢蹲下去,把布娃娃放在地上,用手指轻轻摸着地面,像是在摸孩子的脸。

“思衡啊,”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颤,“娘把那些畜生都送进去了,这地方干净了,不会再有姑娘小孩被拐来了……娘做到了。”

她顿了顿,眼泪掉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可你也是我的孩子啊……你怎么就不等着看看呢?”

晚风吹进院子,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像是有个小小的身影在轻声叹气。煤油灯的火苗跳了跳,映着陆织佝偻的背影,和那个躺在地上、被摸得发亮的布娃娃,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孤零零的影子。

UU文学推荐阅读:替嫁王妃重生后,全家被她拿捏了玄幻:妖兽大陆雨落寒烟穿书日常带娃经商一见钟情!掉入偏执总裁的陷阱一道逸仙重生之末世寻乡这个灵修有点狠人在提瓦特,开局探案震惊水神综漫拯救者斗魔圣界HP:被两只大金毛赖上了怎么办天师决火影:漩涡一族一统忍界!无夜虚空第九封圣天灾逃荒路上:她带着空间杀疯了火影:日向替死鬼觉醒亚人血脉合欢,银杏,彼岸花被疯批校草盯上的日日夜夜救命!快穿系统逼我跟疯批谈恋爱综影视之从如懿传开始当杀手遇上刺客快穿:漂亮老婆又被抱走了星穹铁道,驶向远方overlord:洛尔斯达圣君校庆晚宴,一见倾心!重生嫁给乞丐后,我做了皇后别人穿越当皇后,我当秦始皇近臣我是檀健次的檀力球规则怪谈:开局就成了凶手丝芭之重生回到2013后入团了overlord:圣庭之主触及真心!迷雾玫瑰快穿之大佬自救系统快跑!狗系统有毒被女皇招安以后穿越亮剑卖武器战锤很绝望?俺觉得很欢乐啊快穿之大佬纯情且撩人!拥有影遁的我,内心阴暗点怎么了战神王爷的重生小王妃重生八零:学霸娇妻是神医桎界梏域穿成炉鼎不慎让合欢宗成最强战力重生到七十年代,张三妞的新人生咸鱼木得感情捡了个锦鲤闺女,炸翻整个京城豪门禁忌:邵总你的娇妻已养成
UU文学搜藏榜:【HP】赫奇帕奇的美食魔法穿越,成为宝可梦大师我在遮天修仙长生地府就业压力大,孟婆下岗卖炸串穿成星际假少爷,我和少将HE了快穿之靠生子称霸后宫冰火帝尊别闹!你真辞职回家种田了?躺平到黄泉开始:哎呀,挂来了HP只想摆烂的我却融化了冷蝙蝠她一刀两断,他如疯如魔被柳如烟渣后,我穿越了一人盗墓:卸岭派追女诡事重回吾妻十二那年四合院:秦京茹的幸福生活变身从古代开始灵气复苏军婚蜜爱:八零老公宠上瘾神兵小将之长戟镇天下过期勇者的退休生活女公务员闪婚豪门小奶狗之后我将在星际有上千个后代月下人清淑叔叔!你越界了母爱如山柳青言长官你老婆命太硬了打穿漫威,这么无敌真是抱歉了诡异:开局驾驭压制诡手重生年代:恶毒后妈空间养崽逆袭游戏王:我和我的b三狼渊轩梦重生九十年代,中专生的逆袭人生各类男主短篇合集娱乐之天才少女我,赛博朋克2077低配帝皇将军辞诸天拯救计划穿越后我成了病娇王爷的眼中钉坎特洛特高中的倒霉侦探乾坤造化:万物同流,生生不息快穿之拯救爱情计划宿主腿玩命美,迷的反派找不到北抛妻弃子你做绝,我权倾朝野又认亲?病娇世子家的废物美人震惊,假千金有八百八十八个马甲我看上了哥哥的战友小花仙冰雪传说养成系女神:听劝后,我成了天后穿越成被追杀的假公主后直接开演穿越海贼成为赤犬千少的小甜妻
UU文学最新小说:疯爹送我五夫君,各个都想杀了我揣双胎,带灵泉!资本小姐去随军凡人获赠天殒骨本源帝星录龙族:从抛瓦归来的路明非凤落红尘涅盘重生从神探狄仁杰开始获得反派传承诡镜王陵,成吉思汗是我祖宗禽满四合院:我,何雨水手撕剧本影视综:念念归途核武读书天,老阿姨在末世看着你重生七零,带着全家天天吃细粮斗罗:开罐出魂骨!骨斗罗义子四合院还有谁敢小瞧我贾家让千手一族再次伟大斩神对,我就是拽哥隔壁那个男娘老祖宗她靠捉鬼挣钱大姐最大冷艳神医,扮猪吃老虎闹翻皇城综影视:万人迷只宠男主随军海岛:携系统保卫全军图书馆转角遇到你姑苏幻梦录尤里乌斯传奇修仙世界有我不凡踏天?我靠的是弑神天下众生皆为利往筑梦芳华从雄兵连到超兽武装我被师傅赶下山,走上不归路食全食美:我在古代开酒楼引良宵社恐的我,被迫成了橘气海王邦多利笑传之神人乐队参参邦团宠!谁说我爱播就只靠大哥了影视世界从四合院开始在名柯焊死我的受害者滤镜青囊天机慕雨卿云小奶团萌化啦,督军全家抢着吸崽清冷老板被犬系攻叼走啦他一人端了老A,你说他技术兵?国运:住手!这是队友不是对象!真假千金:二十年恩怨终清算快穿之千娇百媚菟丝花虫族团宠说她拿的是女强剧本跟纨绔爸下乡,假千金成全村锦鲤你与我情深缘浅快穿:枉死的我在黄泉当铺当掌柜吞天神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