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秦天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夹,手指在边缘摩挲了一下。刚才王志那句话还在耳边,“有些人不太喜欢变化太快”。这话听着像提醒,其实是个警告。
他转身走出电梯,没回办公室,而是往档案资料室走。走廊灯光很亮,脚步声清晰。他知道,从现在开始,得换一种打法了。
以前带特勤队,靠的是反应快、动作准、命令下得狠。可这里不一样。一句话说得不对,位置坐得偏了一点,都可能被人记住。他不能再凭本能行事。
资料室没人。他刷卡进门,直接走到最里面的柜子,翻出“高层会议运作规范”和“行政流程手册”。书很厚,纸张发黄,像是很少有人碰。他抱了一摞出来,放在桌上。
晚上八点,办公室灯还亮着。别人早走了,他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三份材料:一份是上周会议纪要,一份是礼仪守则,还有一份是他自己写的笔记。他把每一次发言顺序列成表,看谁先说,谁后说,谁被中途打断,谁的话没人接。
他发现,不是谁职位高就一定能主导节奏。有些人明明级别不低,一开口就被绕开。而有些人话不多,但每句都能落地。
他开始记关键词。比如“建议进一步研究”,其实是“不同意”;“这个思路很有启发性”,往往意味着“你再想想”。这些话听着客气,实际都是拒绝的软刀子。
他还录了自己的模拟汇报。用手机录音,说完一段放一遍,听语气有没有太冲,停顿是不是太长,有没有不自觉地加重某个词。有一次他说“必须改革”,回放时觉得像在下命令。他改成了“是否可以尝试新的方式”。
第三天晚上,他整理出一套自己的规则清单:
1. 汇报时不抢话,等主持人点名再开口;
2. 发言前先回应前一位的意见,哪怕只是点头;
3. 用“我们”代替“我”,减少个人色彩;
4. 结尾不说“就这样”,要说“请各位领导指正”。
他把这张纸贴在笔记本首页。
周五早上,秘书打电话来,说有个茶叙活动,几位分管后勤和人事的副职领导会参加,让他也去。这种场合不算正式会议,但最容易看出一个人懂不懂规矩。
他提前半小时到。会场在小会议室,圆桌摆了六把椅子。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卡,确认位置在第三位,不靠前也不靠后。这是个安全的位置。
人陆续来了。他起身打招呼,声音不高,动作不大。轮到他说话时,一位老领导刚讲完队伍建设的重要性。他先点头,说:“您刚才提到基层力量要稳,我深有体会。”然后才引出自己的观点:特勤资源调配需要更灵活的审批通道。
他说得很慢,每句话都留出空隙。没人打断他。说完后,旁边一位穿灰西装的领导轻轻说了句:“这年轻人说话有分寸。”
活动结束,没人特意表扬他,但也没人皱眉。他知道,这就是过关了。
那天晚上,他开车回家,路上没急着下车。车停在楼下,他靠在座椅上,闭眼回想这几天的事。
第一次开会时,他拿错了文件袋,里面是旧版摘要。当时他站着等复印,手心出汗。还有一次,他在走廊碰到王志,对方笑着问:“秦顾问最近忙吗?”他回答“还行”,结果王志眼神一闪,像是抓到了什么漏洞。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按计划推进”。
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沉默;知道怎么表达意见而不显得冒进;也知道,那些看似随意的寒暄,其实都在打分。
他睁开眼,看了眼前挡风玻璃上映出的脸。还是那张脸,但眼神稳了。
他想起孤狼以前说过一句话:“在特勤局,活下来的才是强者。”那时候他以为是指任务中不死就行。现在他明白了,有时候,活着就是按别人的规则走,走通了,才有资格改规则。
他已经能走通第一步了。
手机响了一下。是系统提示:明日九点,高层协调会,议题为“跨部门应急响应机制优化”,参会名单已发送。
他点开名单。李德成在列,王志也在。
他没立刻回复确认信息。而是打开笔记本,翻到那页规则清单,在下面加了一条:
5. 遇到质疑时,先认问题,再讲事实,最后提方案。
写完,他合上本子,推门下车。
风吹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灯。书房窗户还黑着。他走进单元门,刷卡,上楼。
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明天会议的座次图。王志坐在主持位左侧,他是右侧第三个。这个位置,如果想发言,得等两轮。
他拧动钥匙,门开了。
他走进屋,没开大灯,只按下玄关的开关。
影子被拉到墙上,笔直。
他脱下外套挂好,走向书房。
电脑屏幕亮起,他输入密码。
页面跳转,出现一个文档标题:《关于跨部门协作流程的七项建议(修订版)》。
他移动鼠标,点击“打印”。
打印机开始工作,发出轻微的嗡鸣。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城市灯火一片,远处有车流的光带划过。
他看着玻璃上的倒影,嘴唇动了动,像是在练习开场白。
然后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黑色签字笔。
笔帽拔下,笔尖在纸上试了试。
墨迹清晰。
他把笔放在打印好的文件旁边。
坐回椅子,打开录音软件。
按下录制键。
清了清嗓子。
“各位领导,关于应急响应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