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拢,金属壁映出秦天和赵雷的身影。两人没说话,一路下到地下二层。走出通道时,秦天脚步一偏,拐进了作战值班室。
值班室灯光亮着,监控墙上还挂着几个未关闭的窗口。一名技术员趴在桌上打盹,另一人盯着屏幕刷消息,手指慢得像是在拖石头。秦天扫了一眼,没人抬头。
他转身拨通内线:“李锐,来一趟。”
十分钟后,李锐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杯速溶咖啡。他把一杯放在桌上,看了看四周:“人都散了?”
“心散了。”秦天接过咖啡,喝了一口,“身体还在岗位上,脑子已经下班了。”
李锐靠着墙站定:“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压任务?还是放他们回去睡觉?”
“都不行。”秦天摇头,“他们不是累垮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撑下去。命令能让他们站着,但不能让他们想赢。”
李锐点头:“这时候讲大道理没用。得让他们自己想起来——当初为什么要进这扇门。”
“所以我有个想法。”秦天放下杯子,“组织一次活动,不去基地,去老营区。”
“城郊那个破地方?”李锐挑眉。
“就是那里。”秦天说,“没有摄像头,没有考核表,也没有上级通报。就我们自己,坐下来,说点真话。”
李锐沉默几秒,笑了:“你还记得第一次翻障碍墙摔断鞋带的事?”
“记得。你站在上面笑我像个乡下娃。”
“可你爬起来了,还第一个冲过终点。”李锐看着他,“行,这事我帮你。但你得带头讲。”
“我不怕讲。”秦天说,“我只是怕他们听不进去。”
“他们会听的。”李锐拍了拍他肩膀,“因为你不是在当官,你是在跟他们一起扛过枪的人。”
第二天上午九点,所有人被通知前往城郊训练营集合。消息发得突然,没人知道要干什么。有人小声嘀咕:“又搞团建?有这时间不如多睡两小时。”
到了营地,大家愣住了。
没有横幅,没有签到台。秦天穿着旧款迷彩便服站在空地上,身后是搭好的篝火台和几张野餐桌。训练器械锈迹斑斑,绳索垂在攀爬架上随风晃动。
他开口第一句是:“今天不打分,不排名,也不写总结报告。”
全场安静。
接着他说:“谁愿意上来试试翻墙?就当活动筋骨。”
没人动。
赵雷从队伍里走出来,脱掉外套,走到障碍墙前。他助跑、起跳、翻越,动作不算标准,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但他回头看了秦天一眼,咧嘴笑了。
这一笑,像打开了什么开关。
刘病已跟着上了,高河也试了试单杠。安静站在边上犹豫,最后还是爬上了绳索。她中途手滑掉了下来,被旁边的队员接住,几个人都笑了。
中午吃过饭,大家围坐在草地上休息。秦天搬了张矮凳坐到中间。
“我十四岁进军校。”他说,“家里穷,爸妈干农活供不起学费。听说军校免钱,我就考了。体能测试那天,我跑三千米,跑到一半吐了,可我还是走完了全程。”
没人打断。
“第一次执行任务,我的搭档中弹倒下。我没哭,也不敢哭。我把他背了七公里送回接应点。后来才知道,他早就没呼吸了。但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不停,他就还能活。”
他顿了顿:“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不想让相信我的人失望。”
风吹过草地,火堆里的木头发出轻微爆裂声。
“我妈去年住院,我只陪了四天。她不说怨话,只拉着我的手说,去做该做的事。前几天,我未婚妻发消息问我,愿不愿意给孩子起个名字。我说好,她等我回信。”
他看向众人:“你们有没有人,也在等你回家?有没有一句话,让你每次想放弃时,又咬牙撑了下来?”
安静低着头,声音很小:“我爸每周都给我寄腊肉,说部队伙食差。”
刘病已笑了笑:“我妹每次视频都说,哥你是警察,不能输。”
高河说:“我妈不知道我在哪工作,只说晚上别忘了热饭吃。”
一个接一个,声音从轻到响,从零散到整齐。
秦天站起来,从背包里拿出一面旧旗。布料发黑,边角烧焦,编号几乎看不清。
“这面旗,跟着我们去过三个战区。它本来早该报废了。但我们没丢。因为它不在档案里,而在我们心里。”
他把旗铺在地上,拿出笔:“如果还愿意跟我走下去,就签个名。不强制,不记录,纯粹是你自己的选择。”
赵雷第一个走过来,在旗角写下名字。
李锐紧随其后。
刘病已、安静、高河、秦璐、高霞……一个个上前签名。有人写全名,有人只写代号。最后一笔落下时,天已经黑了。
秦天卷起旗帜,收进包里。
“明天照常上班。”他说,“任务不会变轻松,敌人也不会变笨。但我知道,今晚之后,不会再有人问‘值不值’。”
回到驻地已是晚上十一点。秦天把旗交给后勤保管员,登记完日志,走进办公室。
他打开手机,翻出苏梦瑶的消息。光标停在输入框里,敲下三个字:秦小川。
合上手机,他抬头看向窗外。
大楼对面的情报分析室还亮着灯。显示屏自动刷新着数据流,一条新的异常访问记录刚刚弹出。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电话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