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扫过长椅,秦天的手缓缓落下,没有惊动苏梦瑶。她依旧靠在他肩上,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又像只是安静地待着。
他转头看了眼那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车门半开,举手机的人影还在原地。秦天没动,只用眼神盯了过去。那人顿了一下,缩回身子,关上车门,车子很快启动,掉头离开。
路灯下只剩一片空地。
秦天轻轻调整姿势,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声说:“别怕,我在。”
苏梦瑶眼皮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是记者?”
“可能是。”他声音很轻,“但他们拍不到我们心里的事。”
她嘴角轻轻扬了一下,“那你心里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你。”他说,“要不要一起再走一遍?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她笑了,“你说哪一次才算第一次?”
“是你穿银灰长裙,在慈善晚宴转头看我的那次。”
“那天你站得笔直,我还以为你是礼仪兵。”
“我那天心跳乱了节拍。”
“真的?”
“嗯。你转身的时候,灯光打在你脸上,我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这人怎么敢这么好看。”
她笑出声,“你还记得这个?”
“我记得很多事。比如你在公益讲座记笔记,鞋子湿了也不换。还有你蹲下来帮小女孩系鞋带,抬头冲我笑了一下。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和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却偏要去做最难的事。而我呢,从小就知道,不做就会饿死,所以一直拼命往前跑。你不一样,你是有选择还愿意伸手。”
她靠得更近了些,“其实那天我没走开,是因为想多看你一眼。”
“我以为你根本没注意我。”
“怎么可能没注意。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站在角落,眼睛一直盯着我,我能感觉出来。”
“那你后来躲我?”
“我不是躲你,是不知道怎么靠近你。你太正经了,我说句话都怕说错。”
“我也没好到哪去。每次你想跟我说话,我都紧张得手心出汗。”
“真的假的?”
“真的。有次你递水给我,我接的时候差点把杯子打翻。”
她笑得肩膀都在抖,“原来你也慌过。”
“我不仅慌,我还偷偷问陈峰,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他怎么说?”
“他说你喜欢温柔会哄人的。从那以后,我每天对着镜子练微笑。”
“然后呢?”
“练了一个星期,发现笑起来像个反派。”
她笑得更大声了,“你本来就长得凶。”
“所以我改策略了,决定做点实事。听说你要办助学活动,我就主动申请任务支援。”
“那次调音台坏了,你三秒换好麦克风。”
“那是我提前检查了十遍的结果。”
“还有雨天搭防雨棚,电力出问题你马上启动备用电源。”
“每个环节我都写了应急预案,打印出来放在口袋里。”
“难怪你总能解决问题。”
“不是我能解决,是我不能让你失败。你做的事值得被支持。”
她抬起头看他,“如果重来一次,你还愿意认识我吗?”
“我会早点出现在你第一场公益活动门口。”
“那我也会更早告诉你,我喜欢你。”
两人安静下来,海风从侧面吹过来,带着凉意。城市灯光在远处连成一片,像撒在地面的星星。
“我们经历的好像一场梦。”她轻声说。
“不是梦,是我们一步步走出来的。”
“每一次选择,我们都选了对方。”
“对。你不退,我没逃。”
“外面有人说我们不配,说我们世界不同。”
“他们不懂。世界不同没关系,只要方向一致就行。”
“你什么时候确定我是对的人?”
“是你父亲往基金会打钱那天。你没炫耀,也没得意,只是默默把钱用在最需要的地方。那一刻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把责任看得比利益重。”
“你呢?你什么时候不再犹豫?”
“是你在海边等我处理完紧急任务,不但没生气,还拿出烟花说‘我们继续’。那时候我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要我完美无缺,有人愿意陪我一边打仗一边生活。”
“我不是陪你打仗,我是和你一起活着。”
“所以我不想再等了。明年春天,我们就结婚。”
“就在这个观景台?”
“就在这个观景台。不要大排场,不要媒体,就我们两个人,带上几个兄弟当见证。”
“你穿军装?”
“我穿便装。这是私事,不是任务。”
“我想穿白裙子,不戴首饰。”
“你本来就不需要那些东西。”
“孩子们还能来吗?”
“当然能。让他们放纸飞机,写愿望卡,点亮灯墙。这次用安全供电,三级备份,我亲自检查。”
“你会紧张吗?”
“肯定会。站台上腿发抖我都认。”
“我要你看着我,说‘我愿意’。”
“我说一百遍都行。”
她伸手摸他脸,“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怕时间久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会。我可以每天给你发一条消息,哪怕只有一个字。”
“发什么?”
“在。或者,想你。或者,今天吃了饭。”
“那我回你:收到。或者,我也想你。或者,明天见。”
“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
“不管发生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你要我,我就在。我出任务,一定告诉你去向。我们之间,不准藏事。”
“你能保证?”
“我不能保证不死,也不能保证永不受伤。但我能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她眼眶有点热,但没哭出来。
“你说得对。”她说,“我们清楚就够了。别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
“这才像话。”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刚才谁说累得不想动?”
“是有点累。”她靠着他的胸口,“聊了这么多未来,感觉像打了场仗。”
“比打仗轻松多了。”他说,“打仗要算敌情、地形、补给,还得防内鬼。谈恋爱只需要想一个人。”
“你就这点出息?”
“不止。”他低声说,“我已经想了九年。”
她怔了一下,“九年?”
“从你在公益讲座上记笔记那天开始。那天雨很大,你鞋子湿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也没换。我就在想,这女人挺狠。”
“你那时候就注意我了?”
“嗯。后来听说你是苏家女儿,我以为你会半途放弃。结果你没。每次活动都到场,挨个跟孩子说话,连脏衣服都亲手洗。我就确定了一件事——你不是来演戏的。”
“那你什么时候动的心?”
“动心?”他想了想,“大概是某次你蹲在地上帮小女孩系鞋带,抬头冲我笑的那一刻。我发现我心里松了一下。”
“松了一下?”
“就是那种——原来世界上还有人能做到既柔软又有力量。不像我,只会硬撑。”
“你现在也会软了。”
“被你磨的。以前我觉得示弱是缺点,现在觉得,能在你面前放松,是种本事。”
她把手伸进他外套口袋,找到他的手,紧紧握住。
远处钟楼传来十二下钟声,一下一下敲在夜色里。
她打了个哈欠。
“困了?”他问。
“嗯。”她点头,“但不想走。”
“不走。”他说,“再坐会儿。”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秦天低头看她,轻轻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海浪拍打着岸边,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过观景台外的道路,车灯再次扫过地面,照亮了长椅一角。
秦天抬起手准备遮光,却发现那辆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人影探出身来,手里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