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和苏梦瑶走出文化中心的大门,阳光正好照在台阶上。两人并肩往下走,脚步不快,谁也没有急着说话。
风吹过来,把苏梦瑶耳边的一缕发丝吹乱了。她抬手别了一下,动作很轻。秦天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你刚才说想亲眼看看。”她开口,声音比讲座时低了一些,“是觉得资料不够真实?”
“不是。”他摇头,“是觉得光看资料,像隔着玻璃看人吃饭。知道饿,但不知道味道。”
她笑了,这次笑得明显了些。“所以你就来了?就因为一句话?”
“那句话很重要。”他说,“你说这事得有人做。我听过很多人说‘等别人做’,你是第一个说‘我来做’的。”
她没接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台阶。走到平地后,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些吗?”
“因为你愿意。”他说。
“不全是。”她摇头,“小时候家里管得严,我想做什么都得报备。后来我发现,只要做的事够大,够正经,他们就没法反对。捐学校、建图书室、资助老师……这些事没人会拦。我就从这里开始,一点点把自己的路走出来。”
秦天听懂了。她不是在逃避家族,是在用公益当盾牌,一步步挣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
“那你现在呢?”他问,“还只是为了挣自由?”
“早不是了。”她说,“去年我去一个村子,有个小女孩问我,姐姐,你们会不会哪天就不来了?我说不会。她说,那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来帮别人。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秦天点头。这种感觉他太熟了。第一次执行任务救下平民,那个老人跪在地上磕头,他扶都扶不住。从那天起他就明白,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她说,“你守的是国家,我守的是人心。虽然方式不同,但都想让这个世界少点苦。”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很亮,不是那种浮在表面的光鲜,是真有东西在里面烧着。
“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做这些是为了名声。”他说,“后来发现你匿名捐款,才明白不是。”
“你要真为名声,反而做不大。”她笑了笑,“太多人盯着,一步错就被打回原形。不如悄悄做,做完也不说。反正钱花出去了,孩子上学了,就够了。”
他嗯了一声。“我在部队也见过那种人,立了功就想着宣传。可真正的任务,从来没人知道。”
“所以我们都喜欢安静做事。”她望着远处的街口,“不怕没人看见,只怕自己没做到。”
这话让他心里动了一下。他这一路走来,受过多少冷眼,扛过多少压力,从没跟人解释过。父母不理解,战友有质疑,上级设障碍,他只有一条路:做下去。
现在有人懂。
“我以为这种想法只有我有。”他说,“今天才知道,还有别人。”
“现在知道了。”她看着他,“你不孤单。”
这句话比任何话都重。他站了片刻,忽然觉得肩膀松了一些,像是压了很久的东西,终于有人伸手托了一下。
“下次去学校,带我一起。”他说。
“你不是已经答应了?”
“我是说,下次别传纸条,直接告诉我。”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行。那我下次直接打电话给你,看你接不接。”
“我会接。”
“这么肯定?”
“军令如山。你的电话,也算命令。”
她笑出声来,这次没忍住。“你还真能扯,公益项目也能算军令?”
“重要的人发出的指令,都是命令。”他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有点不像平时的他。
但她听进去了。嘴角一直挂着,眼神也柔和下来。
两人重新开始往前走。街道两边的梧桐树连成一片绿荫,阳光透过叶子洒在地上,斑斑点点。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不做这些了?”他问。
“想过。”她说,“可每次想停下来,就会收到一封信。有的是孩子写的,字歪歪扭扭;有的是老师寄的,附着照片。看到那些笑脸,就又走不动了。”
“我也是。”他说,“每次想退,就会想起那些回不去的战友。他们没机会活到和平,我活着,就得替他们多做点。”
她侧头看他,没说话,但眼神变了。不再是欣赏,也不是好奇,而是一种更深的理解。
像是终于找到了同路人。
“你累吗?”她轻声问。
“累。”他说,“但不敢停。”
“我也是。”她点头,“有时候半夜醒来,想着还有多少地方没覆盖,多少孩子没上学,就觉得睡不着。”
“那你怎么办?”
“起来工作。”她笑了笑,“或者翻以前的照片。看到某个小学从泥房子变成教学楼,某个孩子考上了大学,就觉得还能再撑一阵。”
他点头。“我靠训练撑。体能不行了,就加练。脑子不行了,就看书。总得找个办法顶住。”
“你真是个硬骨头。”她说。
“你也不软。”
她笑了一下,没否认。
他们走过一个路口,红灯亮起。两人站在路边等。旁边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边看手机一边聊天。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秦天一眼,小声对同伴说了句什么,那人也转头看,然后两人低头继续嘀咕。
苏梦瑶注意到了。“他们认出你了。”
“可能吧。”他不动声色。
“你出名了还不习惯?”
“我不需要被人认识。”他说,“需要的是把事做成。”
“可你现在走在街上,都会有人看你。”
“那就走得更直一点。”他说,“让他们看得清楚些。”
她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不只是硬,是稳。像一座山,风吹不动,雨打不垮。
绿灯亮了。他们继续往前走。
“前面有家咖啡馆。”她指了指斜对面,“我常去那里整理资料。要不……一起去坐会儿?把今天的笔记理一下。”
他没立刻回答。
“怎么,怕跟我单独待着?”她挑眉。
“不怕。”他说,“是怕坐下了,就更不想起来了。”
她一怔,随即低下头,嘴角微微翘起。
“那就更该坐下。”她说,“反正时间还早。”
他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穿过马路,朝咖啡馆走去。门口挂着木牌,写着营业时间。她推开门,风铃响了一声。
店里人不多。她熟门熟路地走向靠窗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他也跟着坐下,把外套搭在椅背上。
“喝点什么?”她问。
“白水就行。”
“你真是军人作风,到哪儿都这么简朴。”
“习惯了。”
她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拿铁。服务员记下后离开。
她翻开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却没有立刻写。
“秦天。”她忽然叫他名字。
“嗯。”
“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说你错了,你还坚持吗?”
“坚持。”他答得很快。
“哪怕没人支持?”
“越是没人支持,越要站住。”
她看着他,眼神认真。“那如果有人说,你和我在一起,会影响你的前途呢?”
他没回避。“我的前途不是别人给的。是我一枪一弹打出来的。谁要说三道四,让他站出来试试。”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写完后合上本子,轻轻放在桌上。
外面阳光依旧明亮。街上行人来往,车流不息。
她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走吧,去看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