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的手还握着那把铁钳,指节发白。无线电的残骸冒着黑烟,一股焦糊味在空气里散开。他没看队友,只是把钳子往地上一扔,金属撞击水泥的声音很响。
赵雷盯着那堆废铁,喉咙动了一下。他想说话,但没出声。李锐低头检查自己的枪,动作很慢,一粒一粒地压进子弹。艾文站在角落,手里捏着终端的碎片,塑料边角划了她手掌一道红印,她没管。
“他们怕了。”秦天终于开口,“所以才用钱砸人。”
赵雷抬起头:“五千万美金不是小数目。换成人民币,后面好几个零我都数不过来。”
“那就别数。”秦天看着他,“你当初进特勤局,是为了数钱吗?”
赵雷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差点被吓尿裤子。那时候他只想着别拖后腿。现在倒是能站在这儿讨论国家情报机构怎么收买他,也算进步。
李锐装完弹匣,咔哒一声扣进枪里。“他们以为我们是来做交易的。”他说,“但我们是来查案子的。”
“对。”秦天点头,“不是来谈条件的。谁给的钱多就跟谁走,那种事我们干不来。”
艾文把终端碎片扔进墙角的铁桶里,发出清脆的一响。“我已经拆了设备。”她说,“从现在起,我没有后台系统,没有远程连接,也没有上级指令。我只认眼前这三个人。”
赵雷看了看她,又看看秦天和李锐。四个人站成一圈,中间空着,像是等谁来填。但他知道,没人会来。这个圈只能由他们自己守住。
“刚才他们说,高层已有默契。”赵雷低声说,“意思是,就算我们把证据交上去,也可能被压下来。”
“有可能。”秦天不否认,“但那是他们的选择。我们的选择是——继续查。”
“可万一……”赵雷顿了顿,“上面真不管我们呢?”
“那就我们自己管。”秦天说,“证据在我们手里,路在我们脚下。他们可以不发声,但我们不能不追。”
李锐把枪背好,双手插进裤兜。“我入行第一天,教官说过一句话:特勤人员最怕的不是敌人强大,而是自己先信了‘算了’两个字。”
艾文笑了下:“我现在连‘算了’的退路都没了。设备都砸了,想回头也没法联系总部。”
“那你后悔吗?”秦天问。
“不后悔。”她说得很快,“我只是有点累。但比起装傻活着,我宁愿清醒地站着。”
赵雷深吸一口气,拉紧作战服的拉链。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是最先退出的那个。毕竟他胆子不大,脾气也不硬,打小就怕事。可现在他发现,真正让他害怕的不是危险,而是将来某天照镜子时,看见一个不敢说话的自己。
“我不走。”他说,“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没人鼓掌,也没人回应。但气氛变了。之前的沉默是压抑的,现在的沉默是坚定的。
秦天从贴身衣袋里掏出那张写着暗码的纸,看了一眼,重新折好放回去。他走到墙边,拿起背包,翻出一支笔和一张旧地图。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标上“新太平洋物流总部”。
“之前我们一直在找证据。”他说,“接下来,我们要找的是动机。”
“动机?”赵雷皱眉。
“对。”秦天指着地图,“不要问‘这是谁干的’,要问‘谁最不想让这事曝光’。答案只有一个——那个靠这条线吃饭的人。”
“也就是说,我们不是在破案。”李锐说,“是在挖根。”
“没错。”秦天收起地图,“他们给我们设迷宫,我们就反着走。他们希望我们查王志,我们就跳过他;他们引导我们盯第七中队,我们就绕开他们。真正的目标,藏在幕后。”
艾文突然想到什么:“如果幕后是某国情报机构,那他们的目的不只是掩盖罪行,更可能是测试我们的反应机制。”
“聪明。”秦天看了她一眼,“他们拿我们当实验品。每一次行动,都被记录、分析、优化防御策略。我们越查,他们越强。”
“那我们怎么办?”赵雷问。
“我们不再按套路出牌。”秦天说,“从现在起,所有信息口传,不用电子设备。联络靠接头码,行动靠直觉和经验。他们监听不到,也预测不了。”
李锐点头:“老办法有时候最安全。”
“下一步。”秦天看向三人,“我们去新太平洋物流总部。不是强攻,也不是潜入。我们直接把证据带出去,公开。”
“公开?”赵雷瞪眼,“你是说,在国际场合揭发?”
“对。”秦天说,“他们怕曝光,我们就偏要让它见光。只要证据够硬,流程合规,谁也压不住。”
“可我们只有四个人。”艾文提醒,“对方有整个国家机器撑腰。”
“但我们有真相。”秦天说,“它比任何武器都锋利。”
赵雷摸了摸脖子上的旧伤疤。那是三年前一次任务留下的。当时他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可他活下来了,还站到了今天。也许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让你经历那么多,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我有个问题。”他说。
“说。”
“如果我们真的把事情捅出去,会不会连累别人?比如家人,朋友?”
秦天沉默了几秒。“可能会。”他说,“所以我不会强迫任何人留下。现在退出,没人会怪你。以后也不会有人提。”
三人没动。
李锐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轻轻放在桌上。正面朝上。
“这代表我留下。”他说。
艾文从包里拿出一支笔,掰断,一半扔进桶里,一半留在手里。“这是我跟体制的告别仪式。”她说。
赵雷看着两人,忽然笑了。“你们都这么拼,我要是跑了,以后聚会都不好意思坐c位。”
秦天没笑。但他眼里有了光。
他走到门外,风迎面吹来。远处山影模糊,天空开始泛白。一夜过去了。新的一天来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截电线,慢慢缠在左手腕上。一圈,两圈,绕得结实。这是信号,也是承诺。
赵雷走出来,站到他身边。李锐跟上,再然后是艾文。四个人并排站着,谁也没说话。
“准备好了吗?”秦天问。
“随时。”赵雷说。
李锐检查了下手表时间。艾文把断笔放进衣袋。秦天最后看了一眼变电站,转身迈步。
他的靴子踩进泥里,脚印清晰。
一步,两步,三步。
风把电线吹得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