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踩进泥里,脚印陷了半寸。他没回头,手已经摸到墙上的数字——7-2-9-4-1-6。指尖划过最后一道刻痕,确认无误。
赵雷从管道爬出来,趴在地上喘气。他甩了甩头,把雨水从脸上抖掉。李锐紧跟着钻出,单膝跪地,枪口朝外转了一圈。艾文最后一个上来,膝盖蹭在水泥边缘,擦破一层皮也没吭声。
变电站的铁门歪斜着,风吹一下就晃。里面没有电,但高压线还连着远处的塔架,在夜空里拉出几道银线。
秦天靠着墙坐下来,打开背包。纸张、笔、一把折叠刀,还有半块压缩饼干。他掏出那张资金流向表,摊在膝盖上。
“新太平洋物流。”他说,“注册地是自由港,股东有两个。一个是巴尔克用过的白手套,另一个,是某国驻外经济参赞的堂弟。”
赵雷凑过去看:“三年前的事?”
“对。”秦天点头,“第七中队‘全军覆没’那天,这家公司就开始走账。不是巧合,是早就安排好的退路。”
李锐蹲下来看图:“他们让我们查,就是为了看我们怎么查。”
“不止是看。”秦天指着表格角落一行小字,“这里的付款时间戳和系统日志对不上。有人改了后台记录,伪造了七分钟延迟。我们以为自己识破了假情报,其实正中圈套。”
艾文咬住嘴唇:“也就是说,我们的反应模式已经被录进数据库了?”
“没错。”秦天收起纸,“下次行动,他们会提前预判我们选哪条路线、用什么战术。我们打的是实仗,他们在做模拟推演。”
赵雷抓了把头发:“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上报总部?”
“不能报。”秦天摇头,“今晚通讯中断太准了。对方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换频道,什么时候切信号。说明内部有接口人,或者系统早就被种了后门。”
李锐皱眉:“你是说……连我们自己的系统都不安全?”
“我不确定谁干净。”秦天看着三人,“所以我只信眼前这三个人。从现在开始,所有信息只在这四个人之间传。不用电子设备,不走加密频道。”
艾文问:“那怎么联络?”
“用老办法。”秦天拿出一本薄册子,撕下一页,写下一串数字,“这是今天的接头码。明天这个时候,如果我没发新码,也没解除指令,你们就当我失联了。”
赵雷念出来:“7-2-9-4-1-6。”
“对。”秦天把纸分成四份,每人一张,“b计划启动,目标直指新太平洋物流总部。不管有没有支援,都得进去。”
李锐想了想:“万一分散了呢?”
“我在北山坡设了个备用点。”秦天指地图位置,“一棵断顶松树下埋了装备箱,里面有武器、干粮和纸质地图。三天内有效。”
赵雷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跟你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怕。咱们对面不是一个组织,是一个国家的情报体系。真要硬碰,上面未必会保我们。”
“我知道。”秦天看着他,“所以我说了,谁想退出都没事。没人会怪你。”
没人动。
李锐把手伸出来:“我留下。”
赵雷叹了口气:“你都说了心里得有光,我能闭眼吗?”他也把手放上去。
艾文迟疑了一下,把手叠在最上面:“如果真相只能藏在黑夜里,那总得有人不怕黑。”
四只手叠在一起,停了两秒。然后散开。
秦天刚要说话,墙角一台老式无线电突然响了。
滋啦——
一个声音传来:“秦指挥官,能听到吗?我们是中立方利益协调组。”
秦天没动。
“我们知道你们掌握了部分证据。我们也知道你们接下来想去哪儿。我们可以提供全球通行权限、新身份、五千万美金账户托管服务。条件只有一个:销毁现有资料,终止调查。”
赵雷瞪大眼睛。
“这不是威胁。”声音继续说,“这是保护。两国关系正处于敏感期,某些问题不宜公开。高层已有默契,你们不必当英雄。”
秦天站起来,走到无线电前。
“你们监听了多久?”他问。
“足够久。”对方答,“我们知道你们切断了电子通讯,建立了四人闭环机制。很聪明。但我们也能看到你们的每一步。”
秦天冷笑一声,抄起桌上的铁钳,砸向无线电。
啪!
火花炸开,机器冒出黑烟,声音戛然而止。
赵雷咽了口唾沫:“这下真没法回头了。”
“本来就没打算回头。”秦天扔掉钳子,“他们敢来谈交易,说明怕了。怕我们继续挖。”
李锐检查弹匣:“下一步怎么走?”
“先活下来。”秦天说,“他们这次是试探,下次可能就是全面封杀。媒体、外交、法律手段都会压过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布网之前动手。”
艾文忽然说:“我可以交出终端。”
“什么?”
“我的个人加密终端。”她从包里拿出来,“这是配发的制式设备,有远程唤醒和数据回传功能。我现在把它拆了,电池取出,芯片砸碎。你们看着。”
她说完就动手。螺丝刀撬开外壳,手指抠出主板,用力一掰,断成两截。
赵雷看着她:“你不怕回去没法交代?”
“如果连自己人都不能信,那待在哪个系统都没意义。”艾文把碎片扔进角落,“我现在只认这个团队。”
秦天点点头。
外面风更大了。远处工厂还在冒烟,火光映红半边天。
他走到门口,望向北方山影。
“我们一直以为是在追线索。”他说,“其实是线索在引我们。他们想让我们相信王志是主谋,想让我们觉得第七中队是残党,好把水搅浑。”
李锐站到他身边:“现在我们知道不是。”
“对。”秦天低声说,“幕后是某国情报机构。他们用了三年时间布网,用资金链、假证据、误导信息层层设套。每一次我们破案,都在帮他们测试防御强度。”
赵雷靠在门框上:“所以下一步,我们得反过来。不查证据,查谁希望我们看到这些证据。”
“没错。”秦天转身面对三人,“我要你们忘掉之前的所有结论。从今天起,只问一个问题:这件事,谁最不想让它曝光?”
没人回答。
因为他们都知道答案。
艾文轻声说:“一旦我们动了新太平洋物流,就是直接挑战一个国家的暗面体系。后果不会只是任务失败,可能是通缉、抹黑、甚至被定义为恐怖分子。”
“我知道。”秦天看着她,“所以最后问一次——还要继续吗?”
赵雷活动肩膀,拉紧作战服拉链。
李锐检查枪械,装上新弹匣。
艾文把破碎的终端零件踢进阴影。
秦天没再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写着暗码的纸,折好放进贴身衣袋。
然后他走向门外山坡。
风刮在他脸上,吹起肩上的尘土。
他的靴子踩进泥里,留下一道新的脚印。
赵雷跟上去时,发现秦天手里多了一把折叠刀。
刀刃打开,寒光一闪。
他割下一截电线,缠在手腕上。
那是下一步行动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