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窗外那颗流星已经消失。他站起身,把军帽扣回头顶,走出帐篷。营地静得很,只有岗哨的灯还在闪。
第二天一早,他坐上了回国的运输机。飞机落地时天刚亮,一辆军车在跑道边等着。司机没说话,秦天也没问,直接上了车。路上他翻了翻那份还没写完的报告,《非战争军事行动中的认知干预模型》,页脚印着“内部资料,严禁外传”。
车停在军校门口。秦天拎着包下车,抬头看了眼校门上的字——“为战而学,为国而守”。这八个字他十四岁就背熟了,那时候还够不着岗哨的窗台。
教学楼前已经有人在等。几个学员看见他,立刻立正敬礼。秦天回了个礼,跟着他们进了教室。
这是一堂临时加的课,主题是“认知战理论与实战推演”。教室坐满了人,后排还站着不少。秦天没拿讲稿,直接打开终端,连上投影系统。
“先看一段视频。”他说。
屏幕上跳出一段画面:中东某地,无人机群在低空盘旋,传单像雪片一样落进村子。村民起初躲着,后来有人捡起一张,围在一起看。接着镜头切到维和哨所,三个人抬着背包走来,里面是炸药。
“这不是战斗,是认知干预。”秦天说,“敌人想挑起仇恨,我们就把真相送进去。你们觉得难吗?”
底下没人回答。
“当年我们在训练场练沙盘推演,一天十二小时,摔得满身泥。现在你们有数据、有系统、有实时影像,工具比我们强十倍。可核心没变——比敌人早想一步。”
一个戴眼镜的学员举手:“教官,如果没卫星,没无人机,也没网络呢?这套系统还能用吗?”
秦天笑了:“你问到点子上了。技术会坏,信号会被干扰,但脑子不会停。真正的‘认知战’,是人在没有信息的时候,也能做出正确判断。”
他转身调出一张老照片:两个少年蹲在沙盘前,手里拿着小旗子,满脸是汗。旁边标着时间——2008年,军校战术对抗赛决赛。
“这是我跟陈峰。那天我们输了,因为只想着怎么攻,没想对方会反埋伏。从那以后,我们养成了习惯——每次推演,先问自己三个问题:敌人想干什么?他怕什么?他下一步最可能做什么?”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
“现在你们来试试。”秦天把一组基础数据扔进系统,“假设这是边境冲突现场,传感器只有五个,电量只剩三成,通信每分钟中断一次。你们要在三十分钟内还原敌方行动路线,并给出应对方案。”
学员们立刻分组操作。键盘声噼里啪啦响起来。
秦天在过道里走动,看各组进度。有一组卡住了,盯着屏幕发愣。
“你们的问题在哪?”他问。
“数据太少了,拼不出完整画面。”
“那就别拼画面。”秦天说,“换思路。你知道对方一定想制造混乱,那就反过来找最不该出现的东西——比如,为什么牛群半夜往东跑?为什么井边多了个新脚印?这些反常的就是线索。”
那组人眼睛亮了。
二十分钟后,大屏幕弹出一组动态推演图:一条红色轨迹从山沟绕到村后,停在一处废弃仓库。紧接着,预警标记自动锁定三个可疑人员。
“干得不错。”秦天点头,“这就是‘认知战’的核心——不是靠设备看多远,而是靠脑子想多深。”
掌声突然响起。
秦天转头,看见陈峰坐在最后一排,正笑着鼓掌。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有点晃眼。
课结束后,两人走到走廊。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沙盘对抗吗?”陈峰拍他肩膀,“我把你堵在山谷里,你说要突围,结果原地不动,等我收队时偷袭侧翼。”
“你当时气得把旗子摔了。”
“可从那以后我就明白,打仗不能光靠猛冲。”陈峰笑出酒窝,“现在这些孩子,手指头动两下就把咱们当年想破头的事搞定了。”
“但他们缺点东西。”秦天看着空荡的教室,“缺那种摔出来的直觉。”
“你会教出来的。”陈峰说,“就像当年李锐教你那样。”
秦天没接话。他想起在特勤局的日子,那些任务、那些生死一线的抉择。一个人再强,也扛不住所有事。可如果能把这些东西留下来,教会更多人……
他忽然觉得轻松了。
临出教学楼时,白天那个戴眼镜的学员追了上来。
“教官!”他喊住秦天,“我们学得这么快,将来……能超越您吗?”
秦天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风吹动走廊尽头的军旗,哗啦作响。
“我希望你们能。”他说。
学员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转身跑回教室。
秦天继续往前走。台阶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校训。他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帽檐。
陈峰走过来:“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秦天摇头,“还有几页报告要改,明天还要给下一届上课。”
“你还真打算长期干这个?”
“总得有人把火种传下去。”
陈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走了。
秦天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权限日志已同步,新版认知模块测试准备就绪。”
他删掉消息,把手机放回口袋。
抬头时,阳光正好照在校训石碑上,字迹清晰。
他迈步下台阶,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风又吹了一下。
军旗猛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