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挂在单杠上,双手发麻,身体随着夜风轻轻晃。他没动,也不打算下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再撑一会儿。
远处传来一句话:“你还能做多少?”
他听见了,但没回答。回答不了。嘴唇干裂,嗓子像被砂纸磨过,连吞口水都疼。他只是把手指又收紧了一点,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突起。
风停了。训练场安静得能听见汗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他闭着眼,呼吸慢慢稳下来。一分钟后,他松开手,双脚落地,膝盖弯了一下,很快站直。
抬头看了眼单杠,那里有道划痕,是他指甲刮出来的。他记得自己做了十三组。今天不会再多了。
他转身走向装备区,拿下护腕放进包里,动作很慢,但没停顿。走到饮水机前灌了瓶水,一口气喝掉大半,剩下的浇在头上。凉意让他清醒了些。
宿舍灯还亮着。他推门进去,室友们早睡了。脱下作训服,换上干净的,躺上床,盯着天花板。手指还在抖,眼角那道小口已经结痂,碰一下有点痒。
他没去抓,闭上眼睡觉。
第二天五点,闹钟响。他睁开眼,坐起来,手指还是肿的,但能握拳。起身穿衣,系鞋带,整好领子,提前十分钟出门。
训练场没人。他站在第一排的位置,等。
天刚亮,教官来了。何友穿着训练服,手里拿着记录板,扫了一圈队伍。
“从今天开始,训练模式调整。”他说,“双轨强化制启动。”
所有人站直。
“上午文化课压缩成专题速讲,下午全天综合演练,晚上加心理抗压测试。节奏加快,强度翻倍。受不了的,现在可以退出。”
没人动。
“好。”何友点头,“今天第一项:负重十公里越野,途中穿插战术推演指令接收与执行。到达终点后立即进入障碍穿越,最后完成小组指挥模拟任务。全程计时。”
秦天低头检查背包带,确认结实。背上五十斤沙袋,不重不轻,刚好压住肩膀。
出发哨声响起。
队伍冲出去。秦天保持匀速,不快也不慢,跟在第一梯队中间位置。呼吸稳定,脚步扎实。
三公里后,有人开始喘粗气。五公里时,两个学员掉队。秦天额头冒汗,后背湿透,但他没减速。
途中耳机响起指令:“红方左翼暴露,三号位接替指挥,部署火力压制。”
他立刻回应:“收到。调二组前置,三组掩护侧翼,无人机升空侦察。”
声音清晰,没有迟疑。
七公里处,太阳出来了,地面发烫。他喝了口水,继续跑。
九公里,视线有点模糊,脑袋嗡嗡响。他咬了下舌头,疼痛让他清醒。
最后一公里冲刺。他提了口气,冲过终点线,排名小组第三。
没时间休息。教官挥手:“障碍区,现在开始!”
他摘下背包,冲进第一道矮墙。翻越、攀爬、低姿匍匐穿过铁丝网,泥水溅到脸上。第二道高台跳下时脚踝扭了一下,他没停,继续往前。
烟雾弹突然炸开,视野一片灰白。他屏住呼吸,靠记忆判断方向,摸到下一个关卡入口。
最后一段是绳索滑降。他抓住绳子滑下去,落地瞬间膝盖一软,单膝跪地,马上站起来。
“通过!”工作人员喊。
他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泥,走向指挥模拟区。
帐篷里摆着电子沙盘。他戴上耳机,接过平板。
“敌军已突破我方前沿阵地,现有兵力不足,你作为临时指挥官,如何应对?”
秦天扫了一眼地形图和兵力分布,快速下令:“撤出A区,集中防守b高地。派出两支侦察小队探查侧路,炮火覆盖c谷口,拖延推进速度。同时请求空中支援,目标d区域集结点。”
指令发完,系统判定:合理,有效,执行效率高。
他走出帐篷,双腿发沉,喉咙干得冒火。
何友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
“全程用时四小时十七分,体能消耗指数超标,但决策准确率百分之九十二。”教官看着记录板,“你在脱水状态下完成了战术响应。”
秦天站着没动。
“别人这时候早就倒了。”何友说,“你不但没崩,还把命令下对了。”
秦天低头:“应该做的。”
“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何友合上本子,“明天同一时间,同样项目,难度升级。你能来吗?”
“能。”
“好。”教官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别光靠意志撑。脑子要转,身体也要跟上节奏。不然哪天会断。”
秦天点头。
傍晚六点,训练结束。他去淋浴间冲洗,眼角伤口碰到水有点刺痛,他用手挡了一下,没大碍。擦干身体,换回常服,回到宿舍。
拿出笔记本,写下今天的日志:
“负重十公里,穿插推演,障碍穿越,指挥模拟。完成。最难的不是动作,是第二天还得做得更好。”
写完合上本子,把护腕挂回床头钩子上。坐了几分钟,躺下闭眼。
手机震动。一条消息弹出来。
“明早六点,新增晨间耐力测试,全员参加,不合格者追加惩罚训练。”
他看完,放下手机,翻身朝墙。
第二天五点五十,训练场集合。
秦天站在第一排,背包扎紧,鞋带双扣。其他人脸色都不太好,昨晚累得够呛,没人想再来一遍。
哨声响起。
第一项:五公里限时跑,途中随机抽取战术题作答。
秦天起步就冲在前面。他知道这次不能留余力。节奏必须抢回来。
跑到三公里,耳机响:“假设通讯中断,如何组织反击?”
他边跑边答:“启用备用频道,派通讯员徒步传令。以班为单位分散行动,制造多点骚扰,扰乱敌方判断。”
声音平稳,没有喘。
接近终点时,前方有人摔倒。是个瘦高个学员,脚下一滑摔在跑道上,膝盖擦破,血流出来。
秦天没犹豫,停下来扶他起来。
“还能走吗?”
那人点头,咬牙站起。
秦天搭着他肩膀,一起冲向终点。
两人几乎同时踩线。
工作人员记录成绩。
秦天松开手,那人说了声谢谢。
他摆摆手,走到一边喝水。心跳还没平复,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何友走过来,看了看记录表。
“你耽误了十二秒。”
秦天擦了把嘴:“他能完成。”
教官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问:“你觉得什么叫强?”
秦天愣了一下。
“是自己跑第一,还是让整个队伍都不掉队?”
周围人都安静了。
秦天说:“我不知道什么叫最强。我只知道,不能扔下队友。”
何友嘴角动了一下,没说话,转身走向下一个项目区。
上午训练结束,午饭时间。
秦天端着餐盘坐下,刚吃两口,旁边位置被人坐下。
是早上那个摔跤的学员。
“我叫李锐。”他说,“谢谢你。”
秦天点头:“没事。”
“你明明可以跑第一的。”
“第一不重要。”
“可大家都想当第一。”
“那你就去当。”秦天笑了笑,“我不拦着。”
李锐也笑了:“你这人挺怪。拼得最狠,反而不在乎名次。”
秦天低头吃饭:“我在乎能不能做到下一次。”
下午的项目更难。
负重登塔楼,每层都有突发状况模拟。烟雾、爆炸音效、假伤员救援,全都要处理。
秦天背着一个人从五楼爬下来,肩膀被硌得生疼。放到地面时,对方说了声“谢谢班长”。
他摇头:“我不是班长。”
“可你做得像。”
他没接话,转身又上了楼。
最后一项是夜间心理测试。关在封闭房间,灯光忽明忽暗,耳边播放混乱噪音,还要持续答题。
很多人撑不住,中途按了放弃按钮。
秦天一直坐着,笔没停。题目越来越难,有逻辑陷阱,有意图误导,他一道道划掉错误选项,写下判断依据。
直到最后一题做完,灯亮了。
门打开,何友站在外面。
“你最后一个交卷。”
秦天站起来,腿有点麻。
“为什么不按按钮?”
“还没做完。”
“你知道这是测试忍耐极限吗?”
“知道。”
“不怕崩溃?”
“怕。”秦天说,“但我更怕习惯放弃。”
教官看着他,很久没说话。
最后只说了一句:“收拾东西,回去吧。”
秦天走出房间,夜风吹在脸上。抬头看天,星星比昨天少了一点。
他把手插进兜里,慢慢往宿舍走。
路过训练场时,看见单杠还在那儿。那道划痕也还在。
他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
然后转身离开。
刚走到宿舍楼下,手机又响了。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新消息:
“明天早上五点,全体加训,内容保密。准时到场,迟到者取消本月考核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