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
秦天站在体能测试中心门口,鞋底的胶带被水泡得发软,踩在地上有点打滑。他低头看了眼左脚,裂口比昨天大了些,但还能撑住。他没换鞋,也没抱怨,只是把裤腿往下拉了拉,遮住膝盖上那块红印。
门卫核对完名字,让他进去。
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穿着统一的测试服,三三两两地站着。秦天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训练记录,最后一条写着:“今天摔了一次,但没停。”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两秒,锁屏,收起手机。
广播响起,通知第一组考生准备八百米测试。秦天起身,跟着人群走向外场。风夹着雨丝吹过来,凉飕飕的。他活动了下肩膀,开始按记忆里的动作做热身——屈膝、摆臂、拉伸大腿前侧。这些动作他练过太多遍,闭着眼都能完成。
测试官站在起跑线旁,深绿作训服贴在身上,手里拿着计时器。他没说话,只抬手示意考生站位。秦天排在第三道,左右两边都是陌生面孔。有人一边跳一边搓手臂,有人嘴里念叨着数字,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枪声一响,所有人冲了出去。
前两百米还算顺利,秦天保持在中游位置。呼吸节奏稳,脚步也跟得上。可刚进弯道,左膝突然抽了一下,像有根针扎进去。他咬牙继续跑,但速度慢了半拍。
旁边一个穿蓝衣服的男生忽然停下,弯腰扶着膝盖喘气。又过了五十米,另一个掉队了,干脆走起来。
秦天心跳加快,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也走一段?
但他马上想起屋檐下的那个早晨,雨水砸在地上,他踩着水花来回走了五千步。那时候他也想停,可他知道,一旦停下来,下次就更难开始。
他攥紧拳头,逼自己提速。
最后一百米,肺像被压住一样,喉咙发干。他顾不上疼,只盯着终点线,一步接一步往前冲。跨过线的瞬间,整个人差点栽倒,双手撑住膝盖才站稳。
测试官走过来,低头看表,点点头,在本子上画了个勾。
“合格。”
秦天直起腰,呼出一口气。雨还在下,顺着额头流进眼睛,有点刺。他没擦,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慢慢走到边上休息。
接下来是立定跳远。
场地设在室内馆,地面铺了防滑垫。秦天脱掉湿外套,站在起点线后。第一跳他起跳时右腿没发力好,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成绩只有1米85。
工作人员报出数字时,他听见有人小声笑。
第二跳他小心了些,动作规范,跳出2米整,刚好压线达标。但这不是最终成绩,还得再来一次。
测试官走到他面前,声音不高也不低:“最后一次,好好跳。”
秦天闭眼,深吸一口气。他想起摔倒后爬起来的那一刻,裤子破了,膝盖火辣辣地疼,但他还是继续走了下去。那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事不能靠运气,只能靠坚持。
他睁开眼,重新站定。
屈膝,双臂后摆,猛地上前一跃。
身体腾空的瞬间,他感觉右腿使上了劲,落地平稳,没有晃动。
“2米10,合格。”工作人员说。
秦天站直身子,两条腿都在抖,但他没坐下,也没揉腿,只是默默走到下一项目等待区。
俯卧撑和仰卧起坐连测安排在一起。
地上划好了格子,每人一块区域。秦天趴下时,手臂已经有点酸。第一个做得还算标准,第二个开始吃力,到第二十五个,额头几乎碰到地。
测试官走过来,皱眉:“动作变形,重做最后五个。”
秦天没抬头,也没解释,直接退回起点,重新开始五个。
做完后,他翻过身,准备仰卧起坐。腹部刚用力,就传来一阵拉扯感,像是有根绳子在里面绷紧了。他咬牙,一节一节往上抬,每做一个都像在拔一根钉子。
做到第四十个,旁边有人被叫停了,动作不合格。
秦天放慢速度,心里默念:“东部战区、南部战区、西部战区……”
五大战区名字背完一遍,还剩十个。
他继续数,声音很小,但清晰。
“第九十八,第九十九,第一百。”
哨声响起,测试结束。
他躺平,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有人递来一瓶水,他摇摇头,自己坐了起来。
测试官站在不远处,正在整理表格。他翻到秦天那页,看了会儿,提笔写了几句。最后一行写着:“意志品质突出。”
然后合上本子,朝办公室走去。
秦天坐在原地,没急着离开。他低头看了眼左手,指甲边缘有点发紫,那是长期撑地磨出来的痕迹。他又摸了摸膝盖,红的地方还在,但不怎么疼了。
场边陆续有人收到结果,有的欢呼,有的低头走开。他没动,等着叫他的名字。
十分钟过去,没人来找他。
他站起身,走到登记台前。
工作人员抬头:“还没轮到你。”
“我知道。”
“那你在这儿干嘛?”
“等结果。”
“结果不会喊你吗?”
“会。”
“那你还问?”
秦天不说话,转身回到原位站着。
雨停了,外面透进一点光。风吹进来,带着湿草味。他站得笔直,像一棵刚挺过暴雨的树。
远处教学楼亮起灯,有人影在窗后走动。
登记台突然有人喊名字。
“秦天。”
他立刻回头。
“过来签字。”
他快步走过去,接过笔,在表格底部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没有犹豫。
工作人员看了眼表:“通过了,明天早上八点,政审材料交到二楼接待室。”
秦天点头,收好回执单。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有人说:“这小子,四项全过,动作还那么标准。”
另一个声音说:“不止标准,最后一项他被叫重做,都没吭声,直接重来。”
“教官写的评语你看了吗?”
“看了。”
“写的啥?”
“就四个字。”
那人顿了顿,念出来:
“**此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