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规则褶皱区的惊险如同淬火的锻打,让“启明星”号上的每个人都更添了一份凝练的警惕。苏小婉在接入舱内几乎虚脱,但精神层面的某种“韧性”却似乎被这场高压对抗磨砺得更加坚韧。她对“蓝图基石”的共鸣引导和对规则乱流的“调和膜”运用,也从生涩的理论推演变成了有实战验证的宝贵经验。
随后的四天航程,在更加周密和戒备的态势下度过。枢衍持续扫描航道及周边区域,没有再发现类似规模的突发规则畸变,但偶尔捕捉到的、极其微弱的非自然规则“回响”,以及伊瑟拉通过自身与自然规则的连接感知到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被注视感”,都表明那片区域并不平静。
“距离预定脱离点还有一小时。”航行官通报。主屏幕上,七十七号航道前方已现出口的微光,外面便是“起源伤痕”预测投影区域的外围空间。
苏小婉已回到舰桥主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澈锐利。“脱离前最后一次全舰自检。护盾、引擎、探测阵列、‘蓝图基石’共鸣增幅器,重点复核。”
“护盾系统正常,悖论晶格能量充盈,灵能协调稳定。”
“引擎状态良好,稳态曲率核心输出平稳。”
“探测阵列全频段运行,规则谐波接收器灵敏度调至最高。”
“‘蓝图基石’共鸣增幅器……运行正常,但监测到基石本体能量波动出现约百分之零点五的周期性微弱起伏,与舰外接收到的、来自目标方向的‘伤痕’背景谐波开始出现初步同步迹象。”
最后一条信息让苏小婉和伊瑟拉对视一眼。这是预期之中的现象,表明他们已足够接近目标,“蓝图基石”开始与“伤痕”产生基础的规则共鸣,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可能已经进入了“伤痕”影响力辐射的边缘区域。
“脱离倒计时,十、九……三、二、一!”
“启明星”号舰体轻轻一震,从瑰丽而诡异的超空间航道中滑出,重新回到常规宇宙的怀抱。
舷窗外,景象骤变。
这里是一片绝对的“虚空”。没有恒星,没有星云,甚至连背景的星际尘埃都稀薄到近乎于无。空间本身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微微泛着暗灰色的基调,仿佛宇宙在这里患上了贫血症。唯一的“光源”,是来自四面八方、无穷远处那些被极度拉伸和扭曲的星系光芒,它们如同垂死病人眼中的倒影,暗淡而诡异。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一种比“回声废墟”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虚空的中央区域,苏小婉的感知和舰船的超敏探测阵列,都捕捉到了一种无法用常规物理量描述的“存在感”。那并非实体,也不是能量,更像是一种……烙印在空间结构本身上的、不断渗血的“伤痛”。它时隐时现,散发出微弱但清晰的、与“蓝图基石”此刻波动韵律隐隐对抗又相互吸引的规则脉动——那就是“起源伤痕”在这一周期投下的“影子”,他们此行的目标。
“目标区域锁定。距离零点八光年。规则背景辐射强度持续上升,符合‘伤痕投影’前兆特征。”枢衍汇报,“未检测到‘守望者’节点或‘清道夫’常规单位活动迹象。环境……异常‘干净’。”
这种“干净”反而让人不安。以“清道夫”对“伤痕”相关活动的敏感度,这里不该如此平静。
“‘启明星’,保持隐匿模式,以十分之一巡航速度,沿预定侦察弧线缓慢靠近。”苏小婉下令,“所有人员,进入一级静默状态。非必要通讯转为最低功耗脉冲模式。”
舰船如同融入暗灰色背景的一片更深的影子,开始向那片无形伤痛的中心缓缓飘去。时间在极致的安静中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预料中的接触或袭击。
然而,袭击并非来自他们警惕的中心方向。
就在“启明星”号刚刚完成第一个侦察弧线转向,舰体侧舷完全暴露给虚空另一侧时——
毫无征兆地,三道极其凝聚、呈现出冰冷“秩序白”的规则光束,如同从虚无中刺出的毒牙,自三个不同的、计算精妙的刁钻角度,骤然射向“启明星”号的引擎核心、舰桥以及“蓝图基石”共鸣增幅器所在区域!
没有预警,没有能量波动前兆,攻击就这么凭空出现!
“敌袭!护盾全功率!”苏小婉厉喝。
幽兰和青叶在灵能协调站瞬间反应,早已编织好的复合灵能如同最敏捷的神经网络,将“悖论晶格护盾”的激发速度提升到极限!同时,她们将一丝翠绿灵能注入护盾结构,试图提前引发局部的“逻辑矛盾”效应,干扰那纯粹秩序攻击的稳定性。
淡金色与银白纹路交织的护盾在舰体表面骤然亮起!
然而,那三道“秩序白”光束在触及护盾的瞬间,并未爆炸或湮灭,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前端猛地“绽放”开来,化为无数细密、冰冷的规则符文链条,死死“黏附”在护盾表面,并开始疯狂侵蚀、解析护盾的规则结构!这不是能量攻击,而是高度秩序化的“规则解构”!
更令人心惊的是,攻击发起处,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缓缓“浮现”出三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它们通体暗银,外形如同放大了数十倍、棱角分明的十字星,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可见的武器端口或推进器,只有冰冷的秩序感。正是“清道夫”主力战斗单位——“肃正者”!
它们并非刚刚跃迁抵达,而是一直潜伏在那里,利用某种极高明的规则伪装技术,与虚空背景完美融合,直到发动攻击的瞬间才解除隐匿!
“三个‘肃正者’!呈三角包围阵型!它们早就埋伏在这里了!”航行官声音带着惊骇。
“护盾能量被高速侵蚀!结构稳定性下降百分之十五!”枢衍紧急汇报,“‘秩序白’攻击内嵌逻辑病毒,正在尝试逆向解析护盾协议,寻找漏洞!”
“启动‘蓝图基石’共鸣净化!”苏小婉毫不犹豫。
位于舰体核心的静滞力场内,“蓝图基石”银白色光芒骤然大盛!一股清澈、纯净的规则波动顺着预先铺设的能量导管,瞬间传递至全舰护盾系统!那些黏附在护盾表面、疯狂侵蚀的秩序符文链条,如同遇到了克星,与银白光芒接触的部分迅速变得灰暗、迟滞,侵蚀速度明显放缓!
“净化有效!但‘肃正者’持续注入新的秩序攻击,净化压力巨大!基石能量消耗加速!”枢衍快速分析。
不能被动挨打!必须反击或脱离!
“伊瑟拉顾问!”苏小婉看向身旁。
伊瑟拉早已闭目,双手按在控制台的生态感应接口上,她的意识仿佛与“启明星”号这艘融合了多种技术的舰船更深层地连接在了一起。“它们在利用这片虚空‘规则贫瘠’的特性,将自身秩序场伪装成背景的一部分。我需要干扰它们的伪装稳定性……磐石设计的‘环境共鸣扰乱器’理论上可以,但需要精准定位其伪装核心频率……”
“枢衍!分析它们的攻击能量频谱和隐匿场残留特征!配合伊瑟拉顾问,计算扰乱参数!”苏小婉下令,同时自身精神再次与“调和接入舱”准备连接,“幽兰、青叶长老,准备将‘悖论稳定场’以脉冲形式,定向投送至我标记的坐标,配合扰乱行动!”
“明白!”众人齐应。
战斗在寂静的虚空中激烈展开,没有爆炸的轰鸣,只有规则层面无声的激烈对抗。“启明星”号如同被三头银色巨兽围困的灵巧银鱼,不断机动,规避着持续射来的“秩序白”光束,护盾在“蓝图基石”的净化支持下顽强抵抗。枢衍与伊瑟拉紧密协作,海量数据流与自然感知力结合,疯狂解析着“肃正者”的隐匿伪装。苏小婉则通过接入舱,将感知延伸至战场,不仅监控着护盾状态,更在寻找着“肃正者”那庞大秩序场中,可能因攻击或机动而产生的、极其微小的“不协调”或“应力点”。
终于,在承受了又一波集中攻击后,枢衍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契机!“锁定目标b!其左翼秩序场因刚刚的全力攻击,与背景虚空频率产生约零点零三秒的微小偏移!扰乱参数计算完成!”
“就是现在!扰乱器发射!”伊瑟拉低喝。
一道无形的、混合了多种混乱规则频率的能量脉冲,从“启明星”号舰首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发射器射出,精准命中了枢衍标记的位置!
嗡——!
那艘被锁定的“肃正者”(目标b)庞大的暗银色身躯猛地一颤!其表面光滑的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剧烈的、不规则的波纹!它完美的隐匿伪装被强行打破,身形在虚空中彻底显现,并出现了一瞬间的规则紊乱!
“机会!”苏小婉眼中厉芒一闪,她的感知早已锁定那个因扰乱而暴露的“应力点”。“幽兰!青叶!坐标xxx,悖论脉冲,放!”
两道经过高度压缩、呈现出不稳定彩光的翠绿灵能脉冲,从“启明星”号两侧射出,精准命中目标b那个刚刚暴露的秩序薄弱点!
滋啦——!
刺耳的规则噪音(直接在意识层面响起)传来!目标b庞大的身躯剧烈震动,其左翼部分的秩序光芒瞬间黯淡、混乱,甚至出现了小范围的几何结构扭曲!虽然远未到重创的程度,但其攻击和机动能力显然受到了影响,包围圈出现了缺口!
“引擎最大功率!从缺口突围!方向,伤痕投影区!”苏小婉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启明星”号引擎咆哮,化作一道银影,从三艘“肃正者”因目标b受扰而略微迟滞的包围中疾冲而出,向着那片规则脉动愈发清晰的“伤痕”投影区域亡命飞驰!
身后,传来“肃正者”们被触怒的、冰冷而狂暴的规则“咆哮”。它们迅速调整阵型,紧追不舍!更密集、更强大的“秩序白”光束如影随形!
逃亡再次开始,而这次的目标,是主动冲向那片连“清道夫”都心存忌惮的宇宙伤疤。
苏小婉紧握扶手,望向舷窗外那越来越清晰的、令人心悸的规则脉动。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在抵达“伤痕”投影的那一刻,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