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通道狭窄而漫长,应急灯光在头顶飞快掠过,投下晃动的光影。身后,控制室方向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夹杂着某种低沉的、仿佛巨兽临终咆哮的规则轰鸣——那是“守望者”启动最终湮灭协议的声响。更远处,冰冷、粘稠的“秩序之影”污染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通道席卷而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净化”寒意。
苏小婉紧抱着装有“蓝图基石”的密封圆柱体,感觉它冰冷的外壳下似乎有微弱到难以察觉的脉动,与胸前的玉佩产生着某种奇异的共振。这共振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稳定”感,仿佛在默默支撑着她近乎枯竭的精神。幽兰和青叶长老一左一右搀扶着她,三人跌跌撞撞地在通道中奔跑,脚下不时传来飞船结构在自毁程序下呻吟、断裂的震动。枢衍的银色终端悬浮在前方引路,快速分析着通道结构,寻找最快通往机库的路径。
“前方右转!直行三百米!左侧有紧急升降梯,可直达下层备用机库!”枢衍的声音在急促的奔跑声和身后逼近的轰鸣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冲进升降梯,金属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高温与规则乱流的冲击波从通道深处猛烈袭来,狠狠撞在升降梯门上,整个轿厢剧烈摇晃,灯光骤暗,又顽强地重新亮起。升降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开始快速下降。
短短几十秒的下降过程,如同煎熬。每一次震动都让人心惊胆战,生怕升降梯缆绳断裂,或者被外部肆虐的破坏性能量波及。终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升降梯到达底部。门还未完全打开,一股混杂着机油、尘埃和……淡淡血腥味的空气便涌了进来。
备用机库比想象中更加破败。这里似乎也曾发生过战斗,地面上散落着损坏的维修设备和几具早已风化的骸骨(从制服碎片看,既有微光同盟的,也有入侵者的)。机库中停放着几艘小型飞船,大多已严重损毁或只剩空壳。只有角落一艘外形略显笨拙、但结构相对完好的梭形运输船,表面虽然蒙尘,但似乎还能运作。
“那艘!快!”苏小婉指向运输船。没有时间挑剔。
他们冲向运输船,枢衍迅速扫描并破解了飞船简陋的舱门锁。舱内空间狭小,布满灰尘,控制台样式古老,但基础设备似乎完好。幽兰和青叶立刻进入状态,幽兰用所剩无几的灵能快速检查飞船能量回路,青叶则尝试启动环境控制系统。
“能量核心有最低限度的惰性能量储备,引擎可以勉强启动,但出力可能只有标准值的百分之三十。”枢衍接入飞船系统后快速报告,“没有武器系统,护盾薄弱。好消息是,这艘船似乎有独立的短距离紧急跃迁模块,能量储备……只够一次跳跃,距离不超过零点五光年。”
够了!只要能跳出这片尘云,与“拂晓号”会合,就有希望!
苏小婉将“蓝图基石”圆柱体固定在一旁的支架上,自己坐上主驾驶位(虽然她并非专业驾驶员,但基本的飞船操控在枢衍辅助下可以完成)。她快速扫过控制台,将玉佩按在某个类似身份识别的感应区——没有反应,这艘船显然不认识微光同盟之后的火种传承。她直接采用手动覆盖指令。
“启动引擎!预热跃迁模块!目标:我们进入尘云前的最后已知坐标点!”
古老的引擎发出沉闷的咳嗽般的轰鸣,尾部的推进器喷出时断时续的黯淡光芒。运输船摇摇晃晃地脱离了停泊支架,转向机库那扇巨大的、此刻紧闭的闸门。
“打开闸门!”苏小婉喊道。
枢衍尝试连接机库控制系统,但反馈是系统已被破坏或锁定。“闸门控制失效!只能尝试强行突破!运输船头部有加固结构,可以尝试撞击!”
没有选择!“撞出去!”
运输船引擎发出嘶哑的咆哮,加速撞向厚重的合金闸门!
就在船首即将接触闸门的瞬间,异变再生!
机库侧上方一处通风管道突然炸裂!数道粘稠的、如同液态蓝宝石般的“秩序之影”污染能量流,如同有生命的触手,从破口处喷涌而出,直扑运输船!它们显然已经侵入了舰体更广泛的区域!
“左满舵!紧急规避!”苏小婉猛拉操纵杆。
运输船险之又险地一个侧滑,避开了最粗大的几道能量流,但船尾还是被一道细流擦中。瞬间,船体护盾(本就薄弱)如同纸糊般被侵蚀出一个大洞,被接触到的外壳发出“滋滋”的声响,金属被迅速“净化”、失去活性,变得灰白酥脆。
更糟糕的是,那些能量流似乎“认准”了他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在空中一个转折,再次袭来!
“跃迁模块还需要四十七秒充能!”枢衍急报。
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固定在一旁的“蓝图基石”圆柱体,突然自主爆发出强烈的、清澈如水晶般的银白色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绝对秩序”与“纯净概念”感,与那些“秩序之影”污染能量的“僵化秩序”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未被污染的、理想的“规则本源”呈现!
银白光芒扫过,那几道袭来的淡蓝色污染能量流,如同积雪遇到炽阳,瞬间僵滞、迟滞,然后竟开始自行瓦解、消散!仿佛“蓝图基石”散发的光芒,对这类“秩序畸变体”有着天然的“净化”或“中和”作用!
虽然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三秒,“蓝图基石”便迅速黯淡下去,似乎消耗巨大。但这争取来的宝贵时间,让运输船终于狠狠撞上了机库闸门!
轰隆——!!
闸门在巨大的撞击力下扭曲、撕裂,露出后面混乱的尘云空间。运输船如同被抛出的石子,翻滚着冲出了“静默先驱者”号!
几乎在冲出的同一刹那,身后那庞大的舰体内部,亮起了无数道不稳定的、向内坍缩的炽白色光芒!那是数据库核心与舰体能源的最终湮灭!
无声的爆炸在规则层面发生!炽白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整艘“静默先驱者”,连同舰体表面那些淡蓝色的晶体,以及正在疯狂涌入的污染能量,一同化为一个急剧膨胀、又迅速向内坍塌的纯白光球!毁灭性的规则冲击波紧随其后,横扫而出!
“跃迁!现在!”苏小婉嘶吼。
运输船尾部,刚刚完成充能的紧急跃迁模块发出过载的尖啸,强行撕开一道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将整艘船吞没进去!
下一秒,毁灭的冲击波席卷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将那片尘云都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
短暂的、天旋地转的跃迁结束后,运输船如同醉汉般从空间裂隙中跌出,出现在一片相对“干净”的星域边缘。舷窗外,是“漂移星墓”那标志性的黯淡尘埃云背景,但距离已远。船体警报声此起彼伏,多处系统闪着红光。
“检测到‘拂晓号’信号!距离零点一光年,正在快速接近!”枢衍第一时间报告。
几分钟后,银翼驾驶着“拂晓号”如同幽灵般出现在运输船旁,迅速将其捕获进机库。当苏小婉几人相互搀扶着走出几乎散架的运输船时,看到的是银翼那闪烁着稳定蓝光的面甲,以及……机库内明显加强的武装警卫和快速移动的工程机器人,气氛肃杀。
“欢迎回来。”银翼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快,“我们在外围监测到‘静默先驱者’号发生了毁灭性的规则湮灭爆炸,冲击波影响了小半个‘漂移星墓’边缘。你们比预定时间晚归了十七分钟,且通讯完全中断。基地已进入三级警戒状态。”
他顿了顿,面甲转向苏小婉抱着的那个密封圆柱体:“这就是你们在内部发现的……‘关键物品’?”
苏小婉点头,没有详细解释“蓝图基石”的具体用途,只简略道:“是微光同盟遗留的重要信息载体,关于‘起源伤痕’和内部叛徒。我们必须立刻返回基地,向伊瑟拉主管和议会汇报。”
“我明白。”银翼侧身让开道路,“‘拂晓号’已做好即刻返航准备。但有一件事需要告知你们——在你们失联期间,基地收到了来自最高议会‘逻辑核’特使的紧急质询,内容涉及你们此次‘测试任务’的合法性、安全风险,以及对同盟可能造成的潜在威胁。‘逻辑核’特使已经提前返回了‘静谧之庭’。”
果然!那个叛徒已经察觉并开始行动了!
苏小婉心中一沉。他们带回了关键证据和物品,但也彻底暴露在了叛徒的视线之下。返回基地,恐怕等待他们的不一定是欢迎和庆功,而是一场更加凶险的、没有硝烟的内部斗争。
“立刻返航。”她声音沙哑却坚定,“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拂晓号”引擎全开,划破星空,向着“静谧之庭”的方向疾驰而去。
舷窗外,星河流转。但苏小婉知道,真正的风暴,此刻才真正开始酝酿。基地那看似宁静的“空中花园”之下,暗流已经汹涌到了何种程度?伊瑟拉能否顶住压力?他们带回的“蓝图基石”和关于“逻辑核”的证据,又能否成为破局的关键?
带着疲惫、伤痛与沉甸甸的真相,他们踏上了归途。而“静谧之庭”等待他们的,将是决定命运走向的审判与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