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选择,让舰桥上的空气微微一滞。相比于直观的“力量之证”或相对明确的“智慧之解”,“共鸣之路”显得太过虚无缥缈,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林默,”苏小婉轻声开口,带着关切,“与这片死亡的星云共鸣……会不会太危险了?”她的生命神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片星骸中蕴含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死寂,以及那庞大“时间债”带来的沉重压迫感。
“正因为它危险,可能才最接近‘播种者’想让我们理解的东西。”林默目光沉静地看着主屏幕上那缓缓流转的复苏星骸,“他们留下试炼,不是为了杀死来访者,而是为了筛选。‘共鸣’需要的是理解与契合,而非单纯的对抗或解答。这或许,正是他们衡量‘文明火种’潜质的关键。”
他转向星枢和艾尔:“星枢,稳定舰体,将我们选择‘共鸣之路’的意念反馈回去。艾尔,准备记录所有可能出现的异常数据和意识流。”
最后,他看向苏小婉,伸出手:“小婉,我需要你的力量。你的生命神力,是我们在绝对‘死寂’中保持自我、不被同化的最重要‘锚点’。”
苏小婉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他掌心,温润而充满生机的力量缓缓流淌,将两人紧密相连。“我会一直在这里。”
当林默团队选择“共鸣之路”的意念清晰地传递出去后,那庞大的星云之骸网络光芒微微一盛。代表“力量之证”和“智慧之解”的两个光影门户缓缓隐去,只剩下那散发着朦胧光晕的“共鸣之路”门户稳定地悬浮在虚空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一股无形的、温和却无可抗拒的牵引力,笼罩了“龙裔号”。战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握住,平稳地滑入了那道光芒门户。
进入门户的瞬间,并非穿越虫洞的颠簸感,而是一种……**沉浸感**。
舰桥外的景象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流动的光影和低沉嗡鸣构成的海洋。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具体概念,只有无尽的、属于这片星云之骸的……**记忆**与**情感**。
林默的意识,在苏小婉生命神力的守护下,如同投入大海的一滴水,瞬间与这片记忆之海连接在了一起。
他“看”到了这片星云诞生之初的绚烂,无数星尘在引力的舞蹈中汇聚,点燃了第一颗恒星的火焰,光芒驱散了冰冷的黑暗。
他“感受”到了生命在这片星云中数个星球上萌发、演化、绽放出璀璨文明的喜悦与蓬勃。那些文明形态各异,有的发展出高度的灵能科技,有的则走上了纯机械飞升的道路,它们曾经在这片星云中交织出辉煌的乐章。
他更“体验”到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大寂灭”。不是战争,不是灾难,而是一种规则的、概念层面的“抹除”。光芒熄灭,生命凋零,文明存在的痕迹被无形之力一点点擦去,只剩下冰冷的星骸和无穷无尽的……**悲伤**与**不甘**。
这悲伤并非针对自身的消亡,而是对于“存在”被如此轻易否定的巨大疑问与悲恸。
这就是“时间债”的源头之一吗?一个辉煌星域连同其内文明的彻底“归零”,所留下的巨大“亏空”?
庞大的信息流和情感冲击如同海啸般冲刷着林默的意识。若非有苏小婉的生命神力作为灯塔,时刻提醒着他“自我”的存在,他的意识恐怕早已被这星骸的集体悲伤所同化,迷失在这片光阴的坟场之中。
“坚持住!”苏小婉的声音透过灵魂链接传来,带着焦急。她能感觉到林默意识的剧烈波动,仿佛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
林默紧守心神,左眼的秩序星盘与右眼的文明图卷同时亮起,竭力梳理、理解着这庞大的信息流。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开始主动引导,将自己对“平衡”的信念,对“连接”的坚持,以及对地球文明、对灵能回响网络那份不屈不挠的“求生”意志,如同逆向的波纹,反馈回这片记忆之海。
他传递的,不是同情,而是一种**理解**与**承诺**。
仿佛感受到了这截然不同的、带着生机与抗争的意念,那无尽的悲伤洪流,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凝滞。
就在这凝滞的瞬间,林默捕捉到了一段与其他悲伤记忆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隐晦的碎片——
那并非这片星云自身的记忆,而像是一个外来者(极可能是“播种者”)留下的……**观测记录**与……**警示**!
碎片中,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温和光芒的身影,凝视着这片正在走向“归零”的星云,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随后,一段信息被烙印在了星云即将彻底沉寂的核心规则之中:
“**……规则之癌已扩散……此区域‘存在权重’低于阈值……执行‘归零’不可逆……**”
“**……记录此过程……警示后继者……‘火种’必须超越单纯的存在与毁灭,理解‘平衡’的真谛,方能……**”
后面的信息变得极其模糊破碎,难以辨认。
但仅仅是这些,已经让林默心神剧震!
“归零”并非无差别的格式化!它存在某种“存在权重”的判定机制!低于某个阈值,就会被判定为“规则之癌”并清理!而“播种者”似乎在寻找能够“超越存在与毁灭”、理解“平衡真谛”的“火种”!
就在这时,那股笼罩“龙裔号”的牵引力开始减弱。周围的记忆光影如同潮水般退去,舰桥外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
他们依然在混沌星云之外,前方那“星云之骸”的光芒正在缓缓收敛,最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冰冷死寂的模样。但不同的是,在那庞大网络的中心,一道稳定的、由纯净光芒构成的小型门户,已然洞开,清晰地显露出其后方——那不再是一片混沌,而是隐约可见稳定星辰光芒的、真正的“起源星域”内部!
共鸣之路,通过了!
“龙裔号”轻微震动,开始自动航向那道门户。
林默缓缓睁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精神消耗巨大,但眼神却无比明亮,充满了洞悉部分真相的锐利光芒。
“怎么样?”苏小婉连忙问道,递过一股精纯的生命神力帮他恢复。
“我看到了‘归零’的部分真相……”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也明白了,‘播种者’想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目光穿过正在驶入的门户,望向那片未知的星域。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留下的最终答案。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所有被‘归零’文明的那份不甘与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