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基地深处,那间单独隔出的区域内,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老钱靠坐在冰冷的岩壁旁,闭目养神,手指却无意识地反复捻着衣角。年轻男人依旧低着头,用一块破布反复擦拭着本就干净的鞋面。张小雅蜷缩在角落里,将脸埋在膝盖间,瘦弱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似睡着了,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外面基地的声响似乎与往常无异,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弥漫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突然,隔间的帘子被掀开,周保中带着两名从黑石山救出的幸存者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笑容。
“老钱同志,打扰一下。”周保中的声音很平静,“基地刚刚进行防御调整,需要抽调一些人手加固东侧工事。这几位兄弟对那边比较熟悉,想请你们过去帮帮忙,指点一下,很快就回来。”
老钱睁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但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应该的,应该的!周队长太客气了,我们这就去。”他站起身,同时对年轻男人使了个眼色。
年轻男人默默起身。张小雅似乎被惊动了,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周保中。
周保中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小雅姑娘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不用去。”
老钱和年轻男人被“请”出了隔间,分别由不同的幸存者带着,走向基地不同的方向。隔间里,只剩下张小雅一人,以及门口依旧如磐石般站立的两名守卫。孤独和寂静瞬间将她包裹,那种被无形目光注视的感觉愈发强烈,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在基地另一侧一个相对偏僻、经过简单布置的角落里,魏大勇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弹药箱上,面前站着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男人。周围站着几名神情冷峻的队员,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魏大勇没说话,只是用他那双带着煞气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年轻男人,目光如同刀子,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年轻男人低着头,双手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另一边,周保中则与老钱坐在一堆物资箱旁,看似随意地聊着天。
“老钱同志在哈尔滨是做哪一行的?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周保中递过去一个水壶,状似无意地问道。
老钱接过水壶,感激地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闪烁:“唉,就是个跑腿打杂的,混口饭吃。老家是南边的,早年逃荒过来的。”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但握着水壶的手,指关节微微有些僵硬。
周保中点点头,不再追问,转而谈起了一些哈尔滨的风土人情和往日趣事,话语间却巧妙地穿插着几个只有长期在哈尔滨地下战线活动才可能知道的细节和暗语。
老钱对答如流,甚至能补充一些细节,显得十分熟稔。然而,当周保中提到一个两个月前已被破坏、但在外部消息中尚未完全公开的小联络站时,老钱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是啊,老王他们那儿……”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失言,脸色微变,随即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听说……听说他们好像出事了?”
周保中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是啊,可惜了。”他不再试探,又闲聊了几句,便让老钱回去休息了。
老钱回到隔间时,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虽然极力掩饰,但眼神深处的那一丝慌乱并未完全逃过一直用【能量感知】锁定这里的林烬。
而那个年轻男人在魏大勇无声的注视下,心理防线似乎也在一点点崩溃,呼吸变得粗重,身体微微发抖。
独自留在隔间的张小雅,将外面隐约的对话声、脚步声,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寂静都听在耳中。她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老钱回来后那强作镇定的表情,更是让她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她紧紧攥着怀里一个硬物——那是一枚小巧的、看似普通的木质平安符,此刻却仿佛有千斤重。
她想起老钱在路上严厉的叮嘱,想起那个隐藏在厕所缝隙里的微型装置,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的“任务”,以及……父亲张政委牺牲前那双充满担忧和不舍的眼睛。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激烈交战,让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裂痕,已经开始在看似坚固的同盟内部悄然蔓延。
林烬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在阴影中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知道,火候还不够,还需要一点外力,一点能让其中一方彻底崩溃的……压力。他的目光,投向了基地之外,栓子所在的方向。是时候,给这紧绷的局势,加上最后一根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