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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轰鸣着,将华北平原的沉闷湿气甩在身后,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开阔、苍凉。土黄色的山峦起伏,植被稀疏,强劲的风卷起沙尘,拍打着车窗。这里已是察哈尔地界,距离目的地张家口不远。
林烬靠在硬座车厢的角落,帽檐压得很低,身上是一件半旧的羊皮袄,与周围那些面色黝黑、带着牲口气味的旅客并无二致。他彻底抛弃了“陈默”的身份,此刻,他是一个前往口外(长城以北)讨生活的、沉默寡言的“王老蔫”。
张家口,这座被称为“京师锁钥”的古城,此时已成为日伪“蒙疆联合自治政府”的实际控制中心之一,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日军、伪蒙军、残留的晋绥军、土匪、走私贩、以及各方的情报人员,如同浊流般在这里交汇碰撞。
混乱,意味着机会。
林烬在张家口城外一个叫“榆树沟”的混乱棚户区租了个土坯房,这里居住着大量流民、苦力和亡命徒,无人关心你的来历。他白天混迹于骡马市和皮毛集市,听着南来北往的闲言碎语,晚上则化身暗影,侦察着城内的日军机关、军营和仓库。
与天津、北平不同,这里的日军驻防相对松散,但伪蒙军和特务系统的活动却十分活跃。系统地图上,代表敌意的红色光点分布得更加散乱,却也更加隐蔽。
他暂时没有轻举妄动。初来乍到,他需要重新编织情报网,更需要了解此地的“规矩”。
几天下来,他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
· 日军在张家口的最高机构是驻蒙军司令部下属的特务机关,机关长名叫吉冈安直,一个老牌特务,手段狠辣。
· 伪蒙军李守信部盘踞在此,与日军既勾结又相互提防。
· 这里有一条重要的走私通道,连接着山西、绥远和蒙古,大量违禁品(包括武器、药品、情报)通过这里流转。
他需要找到一个切入点。强龙不压地头蛇,他需要借助本地的力量。
机会出现在一个傍晚。他在一家低矮的、充斥着羊膻味和汗臭的烧麦馆里,目睹了一场冲突。几个伪蒙军士兵喝醉了酒,试图对一个卖唱的女孩用强,一个穿着破旧蒙古袍、腰间挂着弯刀的粗豪汉子出面阻拦,双方推搡起来。
那蒙古汉子身手不错,放倒了两个伪蒙军,但对方人多,眼看就要吃亏。
林烬本不欲多事,但他注意到,那蒙古汉子眼神清澈,带着一股草原人特有的悍勇和正直。他心中微动,或许这是个机会。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在那名为首的伪蒙军曹长拔出匕首,准备从背后偷袭蒙古汉子时,林烬看似无意地绊了一下,肩膀“恰好”撞在那曹长的肘部。
“噗!”
匕首方向一偏,擦着蒙古汉子的肋骨划过,只划破了皮袄。
蒙古汉子反应极快,回身一脚将曹长踹飞。
其他伪蒙军见头儿吃了亏,又见林烬(王老蔫)一脸“惶恐”地连连道歉,以为是意外,骂骂咧咧地扶着曹长走了。
蒙古汉子看向林烬,抱了抱拳,用生硬的汉语道:“多谢这位兄弟,我叫巴特尔。”
“没事,碰巧了。”林烬摆摆手,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我叫王老蔫。”
两人就此结识。巴特尔是附近一个蒙古小部落的人,经常来张家口用皮毛换些生活必需品,为人豪爽,嫉恶如仇。林烬(王老蔫)则表现得木讷寡言,但偶尔流露出的见识和沉稳,让巴特尔觉得他不简单。
通过巴特尔,林烬逐渐接触到了张家口底层的社会脉络,也了解到一些关于走私通道的信息。巴特尔所在的部落,有时也会偷偷帮人运送一些“特殊货物”穿越边境,换取急需的盐巴和药品。
林烬心中那个模糊的计划,渐渐清晰起来。
他需要利用这条走私通道。不仅仅是为了物资,更是为了……人员往来。根据地那边,或许急需这条通道来传递重要人员或物资。
他没有立刻向巴特尔摊牌,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展示一些“能力”。比如,一次巴特尔与人交易皮毛吃了亏,林烬“恰好”认识一个能给公道价格的买家;又一次,巴特尔部落有人生了急病,林烬“碰巧”身上带了些“特效药”(系统兑换)。
巴特尔对林烬越发信任。
时机逐渐成熟。
这天,林烬和巴特尔在城外的小土坡上喝酒,望着远处苍茫的群山和蜿蜒的长城。
“巴特尔兄弟,”林烬喝了一口辛辣的薯干酒,缓缓开口,“你想不想,给部落找一条更稳定、更能赚钱的路子?”
巴特尔眼睛一亮:“王大哥,你有门路?”
“门路有一点。”林烬看着他的眼睛,“但走的货,可能有点……烫手。”
巴特尔沉默了一下,抓起酒囊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只要不是祸害咱们草原和穷苦人的,再烫手我也敢接!老子早就看那些日本鬼子和二鬼子不顺眼了!”
林烬点了点头。他知道,在这塞外之地,他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盟友,也找到了一条新的、可以搅动风云的路径。
塞外的风沙,或许能掩盖更多的秘密,也能助长更猛烈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