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一头扎进林海雪原,仿佛水滴融入大海。与来时的仓惶不同,这一次,他们的脚步沉稳而坚定,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
林烬选择的路线,正是地图上那条几乎被遗忘的采药小道。道路早已被厚厚的积雪和横生的灌木覆盖,几乎无迹可寻。他不得不时常停下,凭借脑域开发带来的强大观察力和方向感,从倒伏树木的朝向、岩石上苔藓的分布等细微之处,艰难地辨认着古老的路径。
魏大勇和栓子轮流在前方用开山刀劈砍拦路的荆棘,为队伍开路。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刺痛的清醒。那五支体能刺激药剂如同怀揣着的火种,给予他们底气,但无人提出使用——那是留给绝境的。
林烬的“影子”作战服再次展现出巨大价值。它不仅提供了卓越的保暖和伪装,其内置的环境适应系统似乎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调节肌肉疲劳,让他始终保持着领先队伍数米的侦察位置,能量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警惕着任何潜在的威胁。
第三天,他们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第一个危险区域——一个名为“野狼沟”的隘口。这里是通往“老秃顶子”方向的必经之路之一,虽然偏僻,但根据老何的情报,近期也有日军巡逻队不定期经过。
林烬示意队伍在距离隘口一里外的密林中隐蔽休息。他独自攀上一棵高大的冷杉,架起“寂静死神”,热成像瞄准镜无声地扫视着隘口两侧的山脊和下方的谷地。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就在夕阳即将沉入远山,给雪地染上一片凄艳的橘红时,热成像的视野边缘,终于出现了异动。
不是巡逻队。
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正从隘口另一侧缓缓行来。大约二三十人,队形松散,步履蹒跚,穿着破烂的棉衣,扛着简陋的行李,甚至还有人推着独轮车。他们中间,夹杂着几个持枪的、穿着黄色军装的身影——是伪军!
这是一群被驱赶着迁移的百姓!鬼子在实行“归屯并户”,将这些散居在山里的百姓强行集中到所谓的“集团部落”去,以切断抗联与群众的联系。
队伍缓慢地通过隘口,哭喊声、呵斥声、牲畜的嘶鸣声隐约传来。一个老人似乎体力不支摔倒了,旁边的伪军立刻上前,用枪托狠狠砸了下去,引来一阵惊恐的哭嚎。
栓子的拳头攥得嘎吱作响,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林教官!”他压低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林烬透过瞄准镜,冷冷地看着那个挥舞枪托的伪军。十字准线稳稳地套住了他的脑袋。
但他没有扣动扳机。
开枪,会立刻暴露他们,将这几十名无辜百姓置于日伪军的疯狂报复之下,他们的任务也将彻底失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对着电台低声道:“全体静默,放他们过去。”
这是一种煎熬。队员们躲在树林里,眼睁睁看着同胞受辱,却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将愤怒和无力感混合着血腥味咽回肚子里。
直到那支凄惨的队伍和押送的伪军彻底消失在隘口另一侧,林间才恢复了死寂,只留下雪地上杂乱的脚印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屈辱感。
“记住这一幕。”林烬从树上滑下,声音冰冷得如同这夜风,“血债,终须血偿。”
队伍再次沉默地启程,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他们绕过野狼沟,在夜色掩护下,如同真正的幽灵,继续向着“老秃顶子”方向渗透。
逆流而行,不仅意味着对抗自然的严寒和地理的险阻,更意味着要直面这残酷现实带来的心灵冲击。判官的目光愈发冰冷,他知道,这片土地承受的苦难,远比表面看到的更深沉。而他的审判,也因此注定更加冷酷,更加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