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的跋涉,将追兵彻底甩在了身后。林烬带着栓子,依靠无人机远远避开日军的巡逻路线,深入到了张广才岭人迹罕至的腹地。风雪似乎也暂时停歇,给予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
傍晚,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窝棚,可能是多年前猎人留下的,早已破败不堪,但至少能遮挡风寒。
林烬仔细检查了周围,确认安全后,才允许生起一小堆篝火。跳跃的火焰驱散了刺骨的寒意,也带给栓子久违的温暖与安全感。他贪婪地伸出手烤着火,看着林烬用缴获的日式饭盒融化雪水,加热食物。
“林大哥,你……你之前是干啥的?咋这么厉害?”栓子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和敬畏,小声问道。火光映照下,林烬那张年轻却写满风霜与冷静的脸,显得格外神秘。
林烬将一块加热好的压缩干粮递给他,没有看他的眼睛,声音平淡:“杀鬼子的。”
这个答案简单、直接,却蕴含着无比沉重的力量。栓子张了张嘴,想起林烬在山洞里如同鬼魅般的身手,那精准致命的枪法,还有那凭空变出东西(他看到了林烬使用营养剂和无人机,虽不理解,但大受震撼)的本事,心中再无怀疑,只剩下深深的震撼。
“俺……俺也能像你一样吗?”栓子鼓起勇气问,眼中带着渴望。
林烬看了他一眼,年轻人眼中有着家破人亡的仇恨,也有着求生的本能,更有一丝尚未被磨灭的淳朴。
“活着,才能杀更多鬼子。”林烬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他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篝火,跳跃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明灭不定。
就在这时,他放置在窝棚外高处担任警戒的战略型无人机,传来了轻微的震动警示——有情况!
林烬眼神一凝,瞬间掐灭了篝火,低喝:“隐蔽!”
窝棚内瞬间陷入黑暗和死寂。栓子也立刻趴下,紧张地大气不敢出。
林烬的意识连接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夜色中,一支约二十人的队伍,正沿着山脊线,悄无声息地向他们这个方向移动。这些人穿着臃肿破旧的棉衣,头上戴着厚厚的棉帽,武器五花八门,有老套筒,也有三八大盖,甚至还有鸟铳。他们行动间带着一种长期山林生活形成的警惕和默契,队形分散,交替掩护。
不是日军!也不是伪军!
是抗联!
林烬心中一动,但没有立刻现身。他需要最后确认。
那支队伍在距离窝棚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也察觉到了这里刚刚有人活动的痕迹。为首一人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散开,呈半包围态势,枪口隐隐指向窝棚方向。
“里面的朋友,是山里跑风的,还是挂柱的?(是路过的,还是自己人?)”一个低沉而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声音响起,用的是黑话。
林烬沉默着,他在判断。栓子则紧张地看着他。
外面的人等了几秒,见没有回应,声音冷了几分:“朋友,再不亮蔓儿(报姓名),就别怪弟兄们家伙不认人了!”
就在这时,林烬做出了决定。他缓缓站起身,走出了窝棚的阴影,站在能被月光照到的地方,双手摊开,示意没有武器。
“关里来的,打鬼子的。”他用清晰的中文说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对面听到。
对面一阵轻微的骚动。显然,“关里来的”这个身份让他们有些意外。
为首那人仔细打量着林烬,月光下,林烬虽然穿着日军的白色伪装服(外面套了棉袄),但面容冷静,眼神锐利,身上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硝烟和血腥气,绝非常人。
“就你一个?”那人问,语气缓和了一些。
“还有一个。”林烬侧身,让栓子也走了出来。
栓子看到这么多拿枪的人,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站到了林烬身边。
“俺……俺是黑水屯的栓子,想……想投抗联!”栓子结结巴巴地喊道。
“黑水屯?”对面队伍里有人低声重复了一句,似乎知道这个屯子。
为首那人沉吟片刻,挥了挥手,包围圈稍微放松了些。他走上前几步,借着月光,林烬看清了他的脸。大约三十多岁,面容黝黑粗糙,嘴唇因寒冷而干裂,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坚毅和不屈。
“我是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第六支队,侦察班长,魏大勇。”他报出了番号,目光如炬地盯着林烬,“你说你是关里来的,打鬼子的,有什么凭证?还有,你身上这鬼子皮,怎么回事?”
凭证?林烬沉默了一下。他系统空间里那些绝密文件,是最大的凭证,但不能轻易示人。
他抬起手,缓缓撩开了棉袄的下摆,露出了里面白色伪装服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以及小腿上包扎的伤口。
“前几天,平房区那边的动静,是我弄出来的。”林烬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身皮,是从鬼子尸体上扒的。”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抗联战士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平房区!那个戒备森严、他们连靠近都极其困难的魔窟!前几天那冲天的火光和连续不断的爆炸,他们远远都看到了!难道……竟然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干的?!
魏大勇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上下重新打量着林烬,仿佛要将他看穿。
“你……你说的是真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这是真的,那眼前这个人,就是给了那个魔窟致命一击的英雄!是替无数惨死的同胞报了血仇的豪杰!
林烬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中的冰冷和笃定,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
魏大勇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战友们,从他们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激动。
他转回头,对着林烬,缓缓抬起了右手,敬了一个虽然不标准,却无比庄重的军礼。
“同志!辛苦了!”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敬意。
在他身后,所有抗联战士,都默默地举起了手,向这位来自关内、单枪匹马搅翻了敌人魔窟的孤胆英雄,致以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篝火虽熄,但一种更加炽热的情感,在这冰天雪地中,悄然点燃。
林烬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在严寒和战火中依旧坚毅的面孔,心中某块冰冷的地方,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
他找到了。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依旧不屈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