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小乐抱着画板往校门口走,帆布鞋踩过满地梧桐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刚走到宣传栏旁,就看见林浩背着书包从旁边的小巷钻出来,校服领口歪着,头发乱糟糟的,和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生勾肩搭背,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玩笑。
他似乎没看见她,脚步匆匆地往相反方向走,书包带晃悠着,像只没系好的风筝。
小乐停下脚步,手里的画板轻轻磕在腿上。她想起小学时,林浩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总跟在她身后,会把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分给她一半买冰棍,会在她被男生欺负时攥着拳头站出来,虽然最后总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是梗着脖子说“不许欺负小乐”。
那时候他们的书包里装着一样的课本,铅笔盒里躺着同款的橡皮,放学路上能从校门口的梧桐聊到家里的晚饭,脚步慢得能数清地砖的纹路。
可上了初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
第一次感觉到不对劲,是开学后第二周的数学课。小乐发现林浩总低着头,老师提问时他要么沉默,要么答非所问,以前那双总闪着光的眼睛,像蒙了层灰。她想问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刚要开口,就被他冷冷的眼神挡了回来,那眼神里的疏离,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后来她又试过几次。把妈妈做的饼干分给他一半,他摆摆手说“不爱吃甜的”;放学时喊他一起走,他说“要留下来值日”,可她回头时,却看见他背着书包往反方向跑了。
最明显的是上个月的运动会。小学时他们总组队参加两人三足,林浩总能稳稳地跟着她的节奏,冲过终点时会笑着揉她的头发说“小乐跑得真快”。可这次,小乐鼓起勇气问他要不要再组队,他却嗤笑一声,当着几个男生的面说“小孩子才玩那个”,声音大得让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小乐当时愣在原地,手里的号码布被攥得变了形。阳光晒得她脸颊发烫,心里却像被泼了盆冷水,凉丝丝的。
“小乐,发什么呆呢?”同班的小雨跑过来,拍了拍她的胳膊,“一起回家吧。”
小乐回过神,笑了笑,跟着小雨往校门口走。“没什么,”她说,“就是想起点以前的事。”
“你是说林浩啊?”小雨撇撇嘴,“我早就跟你说他变了,上次我还看见他堵着三年级的男生要钱呢。”
小乐的脚步顿了顿。她没亲眼见过,却想起刚才林浩从小巷出来时,袖口沾着的灰,还有那几个男生不怀好意的笑。心里那点残存的惋惜,像被风吹过的火星,慢慢灭了。
其实她不是没努力过。上周整理旧书时,她翻出小学时林浩送她的画——一张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旁边写着“小乐要像向日葵一样开心”。她犹豫了好久,把画塞进书包,想找个机会给他,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可那天放学,她在走廊里撞见他。他正把一个男生的书包往地上摔,嘴里骂着脏话,脸上的戾气让她觉得陌生又害怕。她攥着那张画的手慢慢松了,悄悄退了回去。
回到家,她把那张向日葵画夹进了旧相册,压在最底下。就像把那段一起数地砖的时光,也轻轻收了起来。
“你好像不难过?”在私家车上,小雨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忍不住问,“毕竟以前那么好。”
小乐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路灯亮了,像串起的星星。“有点吧,”她诚实地说,“就像丢了件很喜欢的旧玩具,心里空落落的。”她顿了顿,嘴角忽然扬起个浅浅的笑,“但旧玩具丢了,也不能总哭啊,说不定能遇到更喜欢的新玩具呢。”
小雨被她逗笑了:“你这什么奇怪的比喻。”
“本来就是嘛,”小乐转着手里的画笔,“人总是要往前走的呀。他不想跟我一起走了,总不能拽着他吧?那样大家都累。”
她想起爸爸说过的话:“交朋友就像种向日葵,你给它晒太阳、浇水,它却总朝着阴沟长,那就不是你的错,也不用可惜,把精力留给那些愿意朝着阳光跟你一起长的。”
以前她不懂,总觉得朋友就该一辈子在一起。可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人和人的缘分有长有短,不是所有并肩走的路,都能通向同一个地方。
车开到家门口,小乐跳下车,冲小雨挥挥手:“明天见!”转身往家跑时,她的马尾辫在身后划出轻快的弧线,像只挣脱了束缚的小鸟。
晚饭时,花盛看出她好像有心事,笑着问:“今天在学校不开心?”
小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想了想说:“爸爸,我好像失去一个朋友。”
“哦?”花盛给她夹了块排骨,“是因为吵架了吗?”
“不是,”小乐摇摇头,“就是觉得……走不到一块去了。他往那边走,我往这边走,中间的路越来越宽,喊他也听不见了。”
乐乐在旁边笑着说:“我们小乐长大了,知道取舍了。”
小乐眨眨眼,忽然笑了:“对呀!我还有小雨,还有同桌,她们都愿意跟我一起画向日葵呢。”
晚风吹开窗户,带着桂花的甜香。小乐吃完最后一口饭,拿起书包里的画板,决定明天去画学校花坛里的月季。那些花不管有没有人看,都自顾自地开得热烈,朝着太阳的方向,一点都不委屈自己。
她想,人也该这样。不合适的人,就像不合脚的鞋,硬穿着只会磨出血泡,不如脱下来,光着脚踩在草地上,反而能跑得更快,笑得更甜。
至于那些曾经一起数过的地砖,一起吃过的冰棍,就让它们留在回忆里吧。毕竟,前面还有更长的路,更多的风景,和那些真正愿意陪她一起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