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正蓦然察觉到自己的臂膀被何物紧紧攥住，那触感仿若刚蜕皮的蛇，湿漉且令人作呕，更夹杂着冰棱般的刺痛，恰似无数细如牛毛的冰刃刺入肌肤。他吃力地垂首观瞧，赫然竟是虎娃的手。只见那少年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锐利修长，深深地嵌入他的皮肉之中，鲜血沿着指甲边缘徐徐流淌。而虎娃另一只手中的银剪剧烈颤抖着，剪刃上的符文犹如蠕动的蛆虫，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映照得虎娃的面庞半是惨白半是青黑，恰似幽灵。
“师父……你看天上……”虎娃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沙哑而干涩，每个字都带着锯齿般的质感，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葛正艰难地抬起头，嘴里突然泛起一股怪味，好像是铁锈的味道。再仔细一瞧，那些猩红的缝隙里，竟然垂下来无数根半透明的丝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就像一条条调皮的小尾巴。线上挂满了迷你版的他们三个，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有的葛正被冰锥扎穿了喉咙，不过流出来的血是粉红色的，把周围的黑暗都染成了可爱的粉色；有的李婷被冰蛇缠着，冰蛇的鳞片亮晶晶的，每一口咬下去都像是在给她挠痒痒；还有的虎娃跪在地上啃自己的手指头，鲜血像小喷泉一样溅到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好像在演奏一首欢快的小曲儿。最有趣的是，每个小像的眼睛里都塞满了旋转的符文，符文转动的声音就像一群小蜜蜂在耳边嗡嗡叫，让人忍不住想笑，身上的汗毛也都跟着跳舞呢。
“嚯，这地府还搞起立体投影了？”葛正咧开冻得开裂的嘴，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他强装镇定地说道，“早知道带包爆米花，边看边吐槽多是一件美事！”
一旁的李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就不能正经点，想想办法出去吗？这鬼地方，阴森森的，我感觉我的骨头都快被冻碎了。”说着，她裹了裹身上并不存在的衣服，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葛正翻了个白眼，反驳道：“我这不是缓解缓解紧张的气氛嘛！你看你，整天板着个脸，就不能乐观一点。再说了，我这脑袋现在也乱得很，得慢慢想办法。你要是有主意，就赶紧说出来，别在这儿干着急。”
虎娃看着两人斗嘴，着急地说道：“师父、师姐，你们别吵了，现在情况这么危险，咱们得赶紧想办法。你们看那些丝线，感觉越来越多了，再不想办法，咱们都得被那些小像的惨状给克死。”
此时，周围的黑暗仿佛也在随着他们的对话而涌动，那猩红的缝隙中不时闪过一道道诡异的光芒，仿佛有一双双无形的眼睛在窥视着他们。丝线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恐怖。
李婷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说道：“我觉得那些丝线可能是关键，只要我们能弄断它们，说不定就能摆脱这诡异的地方。”
葛正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说道：“有道理，可是这丝线半透明的，也不知道用什么能弄断。虎娃，你那银剪试试能不能剪断？”
虎娃点了点头，用力挥舞着银剪，朝着最近的一根丝线剪去。然而，银剪砍在丝线上，只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丝线却毫发无损。
“不行啊，师父，这丝线太硬了，银剪根本剪不断。”虎娃气喘吁吁地说道。
葛正看着那一根根丝线，心中有些焦急，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别急，再想想办法。这地府的东西，肯定有它的弱点。咱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破绽。”
就在这时，那些小像突然动了起来，它们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发出一声声尖锐的惨叫，声音在黑暗中回荡，让人的耳朵都快被震破了。
“不好，它们活过来了！”李婷惊恐地喊道。
三人顿时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周围的黑暗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向他们涌来，而那些活过来的小像则朝着他们步步逼近……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李婷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带着哭腔却又透着股狠劲。葛正转头时，正看见一条冰蛇从她的袖口钻进，蛇尾还露在外面疯狂扭动，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徒手撕扯着缠在脚踝上的苍白手臂。那些手臂被扯断的地方，喷出的不是血，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蠕虫，落在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在瞬间凝结成新的符文。
“你以为我想贫啊？”葛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下，肋骨就像被人用铁锤砸了一下，“这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不说话难道跟你俩玩一二三木头人？”他说着突然闷哼一声——刚才还攥着他胳膊的虎娃，此刻正低头啃咬他的肩膀，少年的牙齿变得又尖又密，像鲨鱼的牙，咬穿棉衣的声音像撕开湿纸，黏糊糊的。
“虎娃！”葛正抬手想扇他一巴掌，手腕却被火印烫得猛地抽搐。那火印不知何时变得滚烫，红光里渗出缕缕黑烟，闻起来像烧糊的头发。他眼睁睁看着虎娃的脸在眼前扭曲，左眼变成了符文漩涡，右眼却流出血泪，混着口水从嘴角滴落，在他肩膀上烫出一个个小血洞。
“他被控制了！”李婷突然尖叫，声音里裹着冰碴子似的寒意。葛正这才发现，她周围的血色雾气正被无数根冰针穿刺，每根冰针都带着倒刺，把雾气搅成了血红色的碎末。那些碎末落在地上，竟拼出了一行字：你杀了他们。
“我杀谁了？我连只鸡都不敢杀！”李婷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带着哭腔，“那年冬天是他们自己要去冰洞探险的……我拉不住……”她的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太阳穴，竟抠出了血，血珠落在冰面上，瞬间变成了小小的冰棺，棺里的她正举着刀刺向另一个自己。
葛正突然觉得肩膀上的痛感消失了，虎娃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瘫在他怀里，少年的皮肤下开始浮现出网状的冰纹，那些纹路里流淌着黑色的液体，像树汁又像血液。他刚想把虎娃扶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掌贴在少年后心的地方，传来一阵啃咬般的痒——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心竟裂开了一道缝，缝里钻出无数根细小的冰丝，正往虎娃的皮肤里钻。
“我说老葛，你这手是想改行织毛衣？”李婷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却像玻璃摩擦，听得人耳朵疼。她不知何时站到了葛正面前，脸上的冰霜裂开了缝，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虫子，“你看，它们多喜欢我们啊，像喜欢腐肉的蛆虫一样喜欢。”
“拉倒吧，要喜欢也是喜欢我这英俊潇洒的皮囊。”葛正甩了甩手，想把冰丝甩掉，却发现冰丝已经和自己的血管缠在了一起，一动就牵扯着心脏抽痛，“我说李大美女，你能不能别总说实话？知道你羡慕我颜值，但也犯不着用虫子来表达吧？”
话还没说完呢，周围的冰面就开始“咚咚咚”地响起来，那些冰棺迷宫居然像有了生命一样自己动了起来，棺盖“嘎吱嘎吱”地打开，里面的尸体“嗖”的一下坐了起来。他们的眼眶里闪烁着幽绿的小火苗，嘴里“噗噗噗”地吐出的不是气息，而是带着符文的小冰碴子，冰碴子“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拼成了好多“死”字。更奇怪的是，每个尸体的手里都举着一面小镜子，镜子里照出的，正是三人现在的样子——葛正的脸上挂着嬉皮笑脸，可眼神里却藏着惊恐，李婷的愤怒中夹杂着绝望，虎娃的呆滞中透着疯狂。
“师父……镜子里的我在笑……”虎娃突然开口，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葛正低头，看见少年正盯着自己手心的裂缝，裂缝里的冰丝已经织成了一面小镜子，镜子里的虎娃正咧着嘴，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满嘴的尖牙，“他说……要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换符文进去……”
“换啥换，要换也得换个美颜滤镜啊！”葛正突然抬手按住虎娃的眼睛，火印的红光猛地暴涨，烫得他自己都龇牙咧嘴，“你师父我这张脸，就算被挖了眼睛也是帅哥，你可不行，你这小屁孩没了眼睛，跟个烂桃子似的。”
“你才烂桃子！”虎娃突然挣扎起来，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的手突然变长，指甲像匕首似的刺向葛正的眼睛，“都是你！要不是你带我们来这鬼地方，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葛正偏头躲开，脸颊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珠刚冒出来就结成了冰。他看着虎娃眼睛里疯狂旋转的符文，突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些符文的形状，竟和他火印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是红色，一个是黑色。
“哟，这是跟我玩亲子鉴定呢？”葛正抹了把脸上的冰血，笑得比哭还难看，“早说啊，我这儿有祖传的滴血认亲套餐，买一送一，送你俩每人一管符文凭亲子鉴定！”
“闭嘴！”李婷突然尖叫着扑过来，她的头发不知何时变得像冰针一样硬，根根直立，“你看那些尸体！他们在模仿我们的动作！”
葛正这才发现，那些尸体正学着他们的样子动弹——有的在抹脸，有的在挣扎，有的在咧嘴笑。更恐怖的是，每当尸体做出一个动作，对应的他们三人身上就会多出一道伤口：尸体抹脸，葛正的脸颊就多一道血痕；尸体挣扎，李婷的胳膊就多一道淤青；尸体笑，虎娃的嘴角就裂开一分。
“这是买一送一的痛苦体验卡啊。”葛正感觉自己的肋骨正在一根接一根地断裂，每断一根，就有一股寒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我说地府能不能搞点新花样？这套路跟游乐场的鬼屋似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新意？”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你们的恐惧就是最好的新意。”
随着话音落下，那些冰棺突然炸裂开来，碎片像刀子一样飞溅。葛正看见一块碎片朝李婷飞去，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挡在她身前——碎片刺穿他小腹的瞬间，他闻到了自己内脏被冻住的味道，像冻坏的猪肉，又腥又涩。
“你疯了！”李婷的声音突然软了，带着哭腔，“你不是总说保命要紧吗？”
“那也不能让美女破相啊。”葛正咳出一大口血，血落在地上，竟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冰蛇，对着他吐舌头，“再说了，我死了，谁跟你斗嘴？你不得闷死？”
“谁要跟你斗嘴！”李婷突然抱住他，她的身体烫得吓人，血色雾气从她身上蒸腾起来，落在葛正伤口上，竟让冰碴子开始融化，“你敢死试试！我让你下辈子投胎成冰虫，天天被人踩！”
“那敢情好，”葛正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却摸到一手黏腻的液体——低头一看，李婷的后背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里面全是蠕动的符文，“下辈子我就钻你家冰箱，看你还敢不敢吃冰棍。”
就在这时，虎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两人转头，看见少年正跪在地上，双手插进自己的眼眶里，鲜血混着符文从指缝里涌出，滴在冰面上，竟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那些火焰顺着冰面蔓延，所过之处，冰面开始融化，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白骨，白骨堆里，无数只眼睛正在眨动。
“它们说……要我献祭眼睛，才能出去……”虎娃的声音空洞洞的，像从骨头里发出来的，“师父，李婷姐，我想出去……”
“出你个头！”葛正挣扎着想去拉他，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和冰面冻在了一起，冰面下有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脚踝，那些手的指甲缝里塞满了头发，闻起来像没晒干的拖把，“你这小屁孩是不是傻？出去了谁给我端茶倒水？谁听我吹牛？谁……”他的话突然卡住了——因为他看见虎娃的眼眶里，正钻出两只和冰蛇一模一样的东西，只是眼睛是虎娃自己的，正死死地盯着他。
“师父，你看，它们会替我看着你。”虎娃咧开嘴笑了，嘴角的裂口一直裂到耳根，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虫子，“它们说……你火印里的东西，才是它们真正想要的……”
葛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火印的红光已经变得微弱，像风中残烛。他突然想起刚得到这火印时，一个老道说过的话：这印能镇邪，也能招邪，就看你心里装的是啥。当时他还笑老道故弄玄虚，现在才明白，原来那些符文，那些冰蛇，那些尸体，都是他们心里的恐惧变的——他怕保护不了虎娃和李婷，李婷怕当年的愧疚，虎娃怕自己没用。
“我说……”葛正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里像塞满了冰碴子，“要不咱们跟它们商量商量？恐惧这玩意儿，我这儿多的是，打包批发行不行？买十送一，送李婷的愧疚大礼包，绝对物超所值！”
“你能不能正经点！”李婷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股决绝。她突然抓起地上的银剪，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肩膀——那里正爬着一只冰虫，被剪子刺穿的瞬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这些东西是怕痛的！它们怕我们不怕！”
“哎哟喂，李大美女这是开了窍啊！”葛正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震得胸腔里的冰碴子哗哗作响，“早说啊，对付这种玩意儿，就得比它更横！虎娃你听着，你师父我当年跟阎王爷猜拳都没输过，还怕这些小打小闹？”
他说着猛地催动火印，尽管心口像被烙铁烫似的疼，却硬是让红光暴涨了几分。那些靠近的冰棺突然开始融化，尸体发出凄厉的尖叫，符文在红光中像雪一样消融。虎娃眼眶里的小蛇开始疯狂扭动，少年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死死地咬着牙，没再发出一声求饶。
“看到没？”葛正的声音因为剧痛而颤抖，却依旧带着那股不正经的劲儿，“这叫邪不压正，也叫颜值即正义！”
“滚你的颜值！”李婷一边骂着，一边用银剪斩断缠在脚踝上的手臂，血色雾气在她周身凝成一把光刃，砍向那些垂下来的丝线，“有这力气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出去还不简单？”葛正突然抓住虎娃的手，火印的红光顺着两人相握的地方，流进少年的身体里。虎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眼眶里的小蛇却在红光中化为灰烬，“跟着你师父我，就算是地府，也能闯出一条VIp通道！”
冰面开始剧烈震动，那些白骨堆里的眼睛突然同时闭上，符文消失的地方，露出一道微弱的光。葛正拉着虎娃，李婷断后，三人在摇晃的冰面上踉踉跄跄地前行，身后是冰棺崩塌的巨响，身前是越来越亮的光。
“我说，”葛正突然回头，脸上的血和冰碴混在一起，却笑得灿烂，“出去之后，我请你们吃火锅，特辣的那种，把这些冰碴子全给我涮化了！”
“谁要吃你的火锅！”李婷瞪了他一眼，眼眶却红了，“先把你这破肩膀处理好，别到时候感染了，变成僵尸我可不救你！”
“师父……”虎娃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却比刚才稳了许多，“我刚才……是不是很没用？”
“谁说的？”葛正拍了拍他的脑袋，疼得自己龇牙咧嘴，“你刚才那股狠劲，颇有你师父我的风范！回头我教你几招，保证你下次见了这些玩意儿，一拳一个，比打地鼠还过瘾！”
光越来越亮，照得三人的影子在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那些影子扭曲着，挣扎着，却终究没能再追上来。葛正看着前方的光，突然觉得，或许这幽冥城也不是那么可怕——至少，它让他们知道，不管多深的黑暗里，只要身边有彼此，就总能找到出去的路。当然，前提是他能忍住不跟李婷斗嘴，也能管住虎娃别总乱吃东西。
“我说，”他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出去之后，真不考虑买份意外险？我看这地方，保不齐咱们还得再来一次……”
“葛正你给我闭嘴！”李婷的怒吼声在光里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