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戏剧学院的演讲厅内,灯火通明,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好奇与学术庄重感的特殊气氛。台上,长条桌后坐着几位嘉宾。除了刘峰,还有两位在国内学术界德高望重的泰斗——满头银发、气质儒雅的李教授和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王学者,以及一位穿着考究、神态自信的美国白人作家史密斯先生。刘峰一身深色西装,坐在其中,气质沉稳,与周围的学术氛围既融合又略显独特。
主持人简短的开场白后,便进入了学生自由提问环节。最初的几个问题,焦点自然落在了两位声名显赫的学者和那位代表着“国际视野”的史密斯先生身上。学生们的问题多关乎全球文学思潮、跨文化交流与前沿学术理论,引经据典,气氛热烈。刘峰这位“企业家”暂时成了台上的配角,他并不在意,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些年轻而充满求知欲的面孔,耐心等待着。
直到一位戴着黑框眼镜、身材高瘦的男生站起来,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话筒,提出了一个宏大而直接的问题:
“我想请教台上的各位老师,特别是来自美国的史密斯先生,您认为美国之所以能成为当今世界的强国,其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到史密斯先生身上。
史密斯先生优雅地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脸上露出一个经过精心练习的、充满自信的微笑,用流利但带着口音的中文回答:“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触及了核心。我认为,答案在于‘自由’——思想的自由,让人们敢于梦想和创新;市场的自由,让资本和创意充分流动;以及,每个人追求个人梦想的自由。正是这片自由的土壤,孕育了硅谷,孕育了好莱坞,孕育了美国无可比拟的创新活力。”他的回答流畅而富有感染力,带着一种固有的优越感。
坐在他旁边的李教授推了推眼镜,接过话头,语气温和而严谨:“我部分赞同史密斯先生的观点。但我想补充两点:‘历史机遇’与‘文化熔炉效应’。美国在特定历史时期抓住了发展的窗口,更重要的是,它吸引了全世界最优秀的人才,不同文化、不同思想的碰撞与融合,产生了巨大的能量,这是其持续强大的重要基础。”
王学者的发言则言简意赅,直指关键:“强大的科技实力与持续的创新能力,这既是美国强大的重要结果,也是其得以维持领先地位的基础。这一点,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和借鉴。”
话筒在台上传递,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最初的回合略过了刘峰。这时,那位提问的男生忍不住追问道:“刘峰先生,您作为一位在科技领域创业并取得成绩的企业家,您对这个问题怎么看呢?”
瞬间,全场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刘峰身上。刘峰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略带玩味的笑容,他凑近话筒,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说:
“我想……可能因为美国的炸鸡比较好吃,西瓜也特别甜?”
“噗——哈哈——”
台下观众愣了一秒钟,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原本有些严肃和学术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变得轻松起来。大家都以为这位年轻企业家是在用独特的幽默感化解这个宏大而略显敏感的话题。
然而,史密斯先生的脸色却立刻沉了下来,嘴角自信的微笑消失了。他显然认为这是一种轻浮的不尊重,甚至是一种挑衅。他身体猛地前倾,盯着刘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
“刘峰先生,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关于国家发展路径的探讨。我希望听到的是您正面的、基于个人思考的见解,而不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他的话通过麦克风传开,让场内的笑声渐渐平息,气氛骤然变得有些紧张。
刘峰收敛了笑容,但神色依旧平静,回应道:“史密斯先生,刚才你们已经总结得很好了:多元化、历史机遇、自由市场、科技创新。我认为这些就是答案的重要组成部分。”他试图将话题拉回共识。
但史密斯却不依不饶,带着一种审视和逼迫的态度,提高了音量:“不,刘先生,请原谅我的直接。我更想听到您本人,抛开这些可能带有外交辞令色彩的词汇,您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请您坦诚地告诉我们,您认为,美国强大的最根本根源,到底是什么?”他的目光锐利,带着一种非要逼对方亮出底牌的架势。
会场彻底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刘峰与史密斯对视着,目光平静却毫不退缩。他沉吟了足足数秒,然后用了一个更显“官方”和稳妥的说法:
“那或许是因为美国的政治体制,能够选拔出具备引领国家前进能力的领导人?历届总统的决策,至关重要。”这个回答四平八稳,却显然无法让执着于“个人真实想法”的史密斯满意。
史密斯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轻蔑表情,他追问道:“这就是您的全部真实想法吗?刘先生?您是否在回避问题的核心?”
刘峰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会场安静得能听到远处空调的微弱送风声。突然,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不再有之前的缓和,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显然,我之前的回答无法让您满意,史密斯先生。”刘峰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峻,“您一再强调要听我‘个人最真实的想法’,那么,好吧。”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史密斯那张开始变色的脸上,语气陡然提升,如同出膛的子弹,每一句都指向具体而残酷的现实:
“我认为,美国并非像某些媒体所宣传的那样,是无所不能、毫无瑕疵的‘灯塔’。事实上,它的内部充满了深刻的裂痕与危机,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显露出外强中干的迹象!”
一语既出,满场皆惊!台下响起一片抑制不住的抽气声。史密斯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刘峰根本不给他打断的机会,语速加快,言辞犀利,引用的数据如同匕首:
“据我所知,根据贵国官方机构的数据,美国去年十万人中有12.1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个令人震惊的数字背后,映射的是怎样一种普遍的社会绝望与精神困境?你们的出生率已降至1.8左右,远低于人口正常更替水平,这样的社会,未来的活力与可持续性在哪里?面对这些严峻的内部挑战,你们的政治体系又在做什么?是持续的党派恶斗,是日益泛滥的金钱政治,这难道不是一种系统性的、侵蚀国家根基的顽疾?”
他顿了顿,看着史密斯剧烈起伏的胸膛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发出连珠炮似的质问:
“二战结束已近四十年,全球早已进入以和平与发展为主题的时代,为何美国仍在全球维持着远超自身防卫需求的、天文数字般的军事开支?你们的领导人信奉‘以实力求和平’,但这种无止境的军事扩张,是否已经导致了严重的财政透支,进而造成巨额赤字与国债飙升,最终将这些压力转嫁给普通民众?生活在这样的经济与安全压力下,美国普通民众所追求的‘自由’与‘幸福’,其真实的含金量究竟有多少?”
“史密斯先生,”刘峰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仿佛要刺穿对方的伪装,“我很好奇,美国的媒体,是否向世界真实、全面地报道了这些?他们是否将镜头对准了在繁华都市阴影下挣扎、无法享受到所谓‘美国梦’红利的那些沉默的大多数?如果美国真的如某些宣传中描绘的那般完美与强大,那持续走高、令人不安的自杀率,又该作何解释?这难道不是对所谓‘美国式幸福’最残酷的讽刺吗?”
“这……你这是偏见!是充满恶意的、片面的指控!”史密斯先生猛地站起,脸色由红转白,手指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指向刘峰。
“偏见?”刘峰平静地反问,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引用的,大多是贵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人口普查局等权威机构,以及《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媒体公开报道的数据。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分析美国强大光环之下所存在的、无法忽视的严峻挑战。我从未否认美国目前所拥有的科技和经济实力,但一个真正伟大的国家,其伟大之处在于能否清醒地正视并致力于解决自身的问题,而不是一味沉溺于‘例外论’和‘无敌论’的自我宣传。”
他最后看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的史密斯,抛出一个直指核心的问题:“顺便问一句,史密斯先生,如果在今天这个提倡多元、平等与包容的场合,台上坐着一位杰出的非洲裔或者拉丁裔的美国作家,您是否还会如此坚持,认为当下的美国是所有人平等共享的‘自由乐土’呢?您所赞美的‘自由’,是否同样毫无阻碍地惠及了他们?”
“不可理喻!这是对学术交流精神的彻底侮辱!我拒绝与一个充满偏见的人同台!”史密斯先生彻底被激怒,愤然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和公文包,在满场复杂、震惊、甚至带着几分兴奋的目光注视下,脚步踉跄地离席而去,重重地摔上了演讲厅的门。
会场内陷入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压抑不住的喧哗和兴奋的讨论声。这场面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坐在刘峰旁边的李教授,趁主持人急忙上台安抚场面的间隙,侧过身,用手半掩着嘴,低声对刘峰说,眼中闪烁着几乎是幸灾乐祸的赞赏笑意:“刘总啊刘总!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番仗义执言,鞭辟入里,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王学者也凑过来,带着几分自嘲和钦佩,低语道:“不愧是敢闯敢干的企业家,有胆有识,敢想敢说!句句砸在点子上!要不是顶着这身身份,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你没来之前,他那股居高临下的劲儿,着实让人憋气。”
主持人努力控制住几乎失控的场面,提问环节得以继续进行。但接下来的时间,整个会场的气氛已然彻底改变。学生们的问题变得更加大胆、深入,直指国际关系、技术自主、社会发展等尖锐议题。而刘峰,无疑成为了全场唯一的、真正的焦点。他的冷静、犀利与基于事实的反击,彻底征服了在场的师生。
交流会结束后,何小萍和早就等在门口的周晓芸、李丽立刻激动地围了上来。
李丽激动地拍着胸口,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我的天呐!刘峰你刚才也太帅了吧!直接就把那个不可一世的美国作家给怼得哑口无言,当场退场!太过瘾了!简直像看电影一样!”
周晓芸一脸崇拜,眼睛发光:“就是就是!你都不知道,他之前回答问题时,那股优越感都快溢出来了,好像他们那儿什么都好似的!还是你厉害,不慌不忙,句句都在点子上,用的还是他们自己的数据!看他还怎么狡辩!”
何小萍没有说话,快步走上前,轻轻地、却坚定地挽住了刘峰的胳膊,仰头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无比骄傲的光芒,但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毕竟,如此直接地冲撞一位有国际影响的作家,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关注。
刘峰对她们笑了笑,脸上带着经历激烈交锋后的些许疲惫,但更多的是平静。他拍了拍何小萍挽住他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对周晓芸和李丽说:“没什么,只是摆事实讲道理而已。走吧,”他低头,语气变得温和,问何小萍,“是不是饿了?听说学校门口有家柴爿馄饨,小火慢炖,汤清味鲜,很不错?”
何小萍看到他眼中的平静和从容,心里的那点担忧也消散了,用力地点点头,脸上绽放出安心的笑容:“嗯!听你的,今天就想吃碗热乎乎的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