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观塘工业区,一栋略显陈旧的大厦内,“永盛电子”的办公室。与往日相比,这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马永盛像一头困兽,在凌乱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原本就有些凶相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狰狞的戾气,双眼布满血丝。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文件散落一地,一个精美的景德镇瓷杯摔得粉碎,褐色的茶渍溅得到处都是。
就在刚才,他接连收到了几个足以让他崩溃的消息:
先是日本大阪立川精密机械的正式回复函,措辞客气但冰冷地表示,经过董事会评估,决定暂停与永盛电子关于设备出口的谈判。这意味着他押上全部身家、甚至不惜借高利贷想要抢在峰华前面投产的计划,彻底泡汤!
紧接着,他抵押厂房的贷款银行打来电话,语气严肃地询问他近期经营状况和还款能力,暗示有“市场传闻”对他的资金链表示担忧,要求他尽快补充抵押物或提前部分还款。
最后,也是最要命的,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他的私人手机上,对方声音阴冷,正是那家财务公司(高利贷)的催收头目,提醒他第一期高额利息即将到期,并“善意”地警告他,如果逾期,后果会“很麻烦”。
断贷!催债!订单黄了!这一切,就像一连串重锤,狠狠砸在马永盛的心口。他辛辛苦苦、不择手段建立起来的一切,眼看就要在顷刻间土崩瓦解!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毫无疑问,就是那个该死的罗文璋,还有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陆仔刘峰!
“罗文璋!刘峰!你们这两个扑街!断我财路!我要你们死!要你们不得好死!”马永盛猛地抓起桌上仅存的一个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墙壁,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碎片四溅,吓得门口的女秘书瑟瑟发抖,不敢进来。
他的心腹手下,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名叫阿威的壮汉,闻声推门进来,看到一片狼藉,眉头紧锁:“老板,消消气,现在发火解决不了问题。”
“消气?我他妈怎么消气!”马永盛喘着粗气,一把揪住阿威的衣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罗文璋那个老狐狸,肯定在背后搞鬼!还有那个刘峰,肯定也脱不了干系!他们想让我死?那我就先弄死他们!”
阿威没有被马永盛的疯狂吓到,只是冷静地问:“老板,你想怎么做?”
马永盛松开手,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恶毒的光芒,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吩咐:
“阿威,你马上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亲自去一趟内地!给我办三件事!”
“第一,”他伸出第一根手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去找峰华从香港高薪挖过去的那个王工程师!给我查清楚他住在东莞哪里,家里有什么人!给他双倍,不,三倍的价钱,把他挖过来!要是他敢不识抬举,不肯跳槽……就让他知道知道,家人安危的重要性!”他的语气充满了威胁。
“第二,”他伸出第二根手指,“在东莞本地,找几个地头蛇,花点钱,给我到处散播消息!就说峰华的钱来路不正,是罗文璋在香港洗的黑钱,他们那个厂子就是个幌子,很快就会被大陆公安查封!我要让他们在东莞臭名昭着,招不到人,也卖不出货!”
“第三,”他伸出第三根手指,眼中闪过最狠毒的光,“找几个手脚利索、背景干净的生面孔,混进他们工地,或者在他们运送设备的路上,‘帮帮忙’,制造点‘意外’!比如,设备关键零件‘不小心’损坏了,或者运设备的车‘意外’抛锚在荒郊野岭……总之,要让他们知道,东莞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想待就能待的地方!我要让他们鸡犬不宁!”
这三条指令,一条比一条阴毒,从挖角威胁、舆论抹黑到直接进行物理破坏,显示出马永盛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准备用最下三滥的手段进行报复。
阿威听完,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明白了,老板。我这就去安排。”他深知这三件事的风险,尤其是在内地,但马永盛现在已经是条疯狗,他只能执行。
“记住!”马永盛死死盯着阿威,“动作要快!要狠!我要在罗文璋和刘峰还没来得及庆祝的时候,就听到他们的噩耗!钱不是问题,我豁出去了!”
阿威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开,去召集人手,准备潜入内地执行这场疯狂的报复行动。
办公室里,只剩下马永盛粗重的喘息声和一片狼藉。他走到破碎的窗前,望着楼下香港灰蒙蒙的天空和密集的楼宇,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冷笑。
“罗文璋……你以为你赢了?游戏……才刚刚开始!我要让你和你的那个大陆宝贝,付出惨痛的代价!
从香港高薪聘请来的核心工程师王工,敲响了刘峰办公室的门。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神躲闪,手里捏着一封显然是刚写好的信。
“刘……刘先生,”王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想辞职。”
刘峰正在审阅一份设备安装进度表,闻言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王工脸上,没有立刻说话。他敏锐地察觉到王工的不安和那份辞职信背后的不寻常。他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愤怒,而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王工,坐。能告诉我原因吗?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还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
王工犹豫地坐下,不敢看刘峰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就是个人原因,想回香港发展。”
刘峰没有追问,而是将桌上的茶杯推到他面前,语气沉稳:“王工,你是我们技术团队的核心,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峰华半导体刚刚起步,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发展,我绝不强留。但我希望你能坦诚相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或许,公司能帮上忙。”
刘峰的坦诚和信任,让王工的心理防线开始松动。他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终于哽咽着说出了实情:“刘先生,我对不起你……是……是有人找到我在香港的家人,威胁我……如果我不离开峰华,他们就……就对我的老婆和孩子不利!我……我没办法啊!”
果然如此!刘峰心中了然,马永盛的毒计已经开始发酵。他没有丝毫责怪王工的意思,反而安慰道:“王工,别怕。这件事不怪你,是有人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们。”他站起身,走到王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你,如果你选择留下,公司会立刻采取措施,确保你在香港家人的安全。罗先生在香港有人脉和资源,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他顿了顿,目光真诚地看着王工:“当然,如果你觉得离开更安心,我也尊重你的选择,并且会按照合同支付你应得的报酬和补偿。但我希望你能考虑留下,和我们一起把这件事业做起来。我们面对的不仅是商业竞争,更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你在这个时候离开,等于向那些恶势力低头。”
刘峰没有用空泛的大道理,而是从最实际的安全保障和个人的价值实现两方面入手,既有担当,又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和选择权。
王工被刘峰的坦诚和担当深深打动。他原本以为刘峰会勃然大怒或极力挽留,没想到对方如此通情达理,甚至主动承担起保护他家人的责任。对比马永盛那边的威胁恐吓,高下立判。他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股暖流和义愤所取代。
“刘先生!”王工猛地站起来,擦掉眼角的湿润,语气变得坚定,“我……我不走了!您这么信任我,为我着想,我王某人也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辈!我留下!跟您和公司共渡难关!至于我家人的事,就……就拜托您和罗先生了!”
“好!”刘峰用力握住王工的手,“欢迎你留下!从现在起,你和你的家人,就是峰华要保护的人。这件事,我来安排。”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宝山也遇到了麻烦。他按照计划去联系本地一家之前谈好的建材供应商,催促一批急需的电缆和管道配件,却发现对方的态度变得支支吾吾,以各种理由推脱交货。
“陈老板,不是我不讲信用,实在是……最近风声有点紧啊。”供应商老板搓着手,面露难色,“听说你们峰华那边……资金有点问题?好像还牵扯到一些……不太干净的事情?我们小本生意,可不敢冒太大风险。”
陈宝山心里一沉,立刻明白这是马永散播的谣言开始起作用了。他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急于解释或争辩,他知道在底层商圈,有时候行动比语言更有力。
他脸上堆起憨厚的笑容,拍了拍供应商老板的肩膀:“老李,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陈宝山做人怎么样,你清楚。这样,”他直接从随身带的黑色人造革皮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现金,“这是上次那批小五金的钱,我按市价加一成,现款结清!你看看,这是不是‘不太干净’的钱?”
看着眼前崭新的人民币,供应商老李愣住了。现款结清,还加价!这可不是资金紧张的样子!
陈宝山不等他反应,继续说道:“老李,我明人不说暗话。现在是有小人眼红我们,在背后造谣生事。但我们峰华,资金雄厚,背景干净,是正经做实业!我们只跟有胆识、信得过的兄弟做生意。你要是怕,这批货我找别人。你要是信我陈宝山,信我们峰华,以后咱们的合作,价格都好说,结算更快!”
这一手“现金加价+激将法”,直接、粗暴,却极其有效。在真金白银和江湖义气面前,虚无缥缈的谣言瞬间显得苍白无力。老李看着那沓钞票,又看看陈宝山诚恳而自信的眼神,一咬牙:“宝山哥,瞧您说的!我老李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吗?货我下午就让人送过去!以后有啥需要,尽管开口!”
陈宝山哈哈一笑,爽快地付了钱:“好!够意思!以后咱们就是长期合作伙伴!”
离开建材店,陈宝山立刻又走访了几家关键的供应商和分包商,用同样的方式——要么结清旧账展示实力,要么预付定金表明诚意,同时毫不避讳地指出有人造谣,并展现出对峰华前景的绝对信心。他的草根智慧和江湖做派,在这种环境下发挥了奇效,迅速稳定了供应链的军心,谣言不攻自破。
傍晚,刘峰和陈宝山在办公室汇合,交换了情况。
“王工留下了,家人安全的事,我已经通过阿坚联系了罗先生在香港的人。”刘峰说道。
“供应商这边暂时稳住了,我用现金把几个关键环节敲了一遍,谣言没什么市场。”陈宝山汇报。
两人相视一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和默契。马永盛的第一波攻击,被他们用不同的方式——一个靠真诚担当凝聚人心,一个靠江湖手段稳定后方——成功地抵挡了下来。
然而,他们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马永盛最阴险的第三招——“物理破坏”,还隐藏在暗处,随时可能爆发。真正的考验,或许就在今夜,或许就在明天。
刘峰走到窗前,看着夕阳下已初具规模的厂房,对陈宝山说:“宝山哥,从明天起,厂区的夜间巡逻要加强。特别是设备堆放区和关键施工点。我有个想法,把我们招聘的那几位退伍军人组织起来,成立一个临时的护厂队。”
陈宝山眼睛一亮:“好主意!当兵的人,纪律性强,责任心重,干这个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