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电子”门口,刘峰清理着台阶积雪,动作不紧不慢。店里传来周师傅调试收音机的电流声和李晓梅擦拭柜台的动静。
邮递员的喊声打破了平静:“刘峰!电报!”
是广州“珠江之声”确认发货的电报。刘峰签收时,指尖有些发凉。生意照旧,但斜对面“兴华电器”那半开的卷帘门,始终像一道阴影。
下午,街道办老赵溜达过来,敲着柜台压低声音:“小刘啊,最近街面上不太平,上面在查些事情,你们关好门,守好摊。”这话像针,扎在刘峰心上。
傍晚,一个围灰色围巾的年轻人来买邓丽君磁带,结账时突然问:“老板,能修老式短波收音机吗?我爷爷留下的,毛病挺怪。”
刘峰掀帘出来,打量着他:“什么型号?太老的零件不好配。”
年轻人眼神闪烁,含糊几句,拿着磁带匆匆走了。
“怪人。”李晓梅嘟囔。
刘峰没说话。这种试探,近来太多了。
医院里,陈宝山靠着床头,脸色好些了,却更不安:“小峰,外面没事吧?我这两天心里老不踏实。”
“能有什么事?”刘峰削着苹果,“生意挺好,你安心养伤。”
夜里北风如刀。刘峰路过公用电话亭,停顿片刻,终究没进去。他望向“兴华电器”所在的黑暗胡同,那里死寂,却像蛰伏着野兽。
回到店里,周师傅和李晓梅已下班。刘峰关好门,只亮着柜台台灯。账本摊开,却久久未落笔。老赵的提醒、陌生人的试探、陈宝山的担忧……在脑中翻涌。
敌暗我明,如履薄冰。但对方的焦躁试探,正说明张志刚他们的调查打中了要害。
他合上账本,吹熄台灯,坐在一片黑暗里。寂静中,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后巷传来极轻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小心翼翼地在撬锁。
刘峰浑身一僵,没动,也没开灯。黑暗中,他无声地拉开抽屉,将里面那把沉甸甸的旧扳手,慢慢挪到了手边。
黑暗中,刘峰屏住呼吸,握紧扳手,全身肌肉绷紧。后巷的撬锁声停了片刻,随即传来更轻微的金属刮擦声,像是有人在试探锁舌的位置。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悄无声息地挪到通往后巷的小窗边,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隐约看见一条黑影伏在门锁前。
正当他准备伺机而动时,前门方向突然传来周师傅压低的喊声:“小峰!小峰!睡了吗?” 伴随而来的是急促的敲门声。
后巷的黑影猛地一顿,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刘峰立刻冲到前门,拉开插销。周师傅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个手电筒。
“周师傅?怎么了?”
“我刚躺下,听见你这后院有动静,像是有人撬锁!”周师傅喘着气说,把手电光往后巷照去,“不放心,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刘峰心头一暖,同时警惕地看向后巷——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被撬得有些变形的锁头。
“我没事,人刚跑。”刘峰沉声道,检查了一下后门锁,“幸亏您来得及时。”
周师傅凑近看了看锁上的撬痕,脸色凝重:“手法老练,不是生手干的。冲咱们来的?”
刘峰点点头,没多说。他把周师傅让进店里,简单说了刚才的情况。
“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周师傅又惊又怒,“这都敢直接上门了!得赶紧报警!”
“先等等。”刘峰按住周师傅拿电话的手,眼神锐利,“人跑了,现在报警,除了备案,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他走到后门边,仔细查看地面。雨还在下,泥地上留下了几个模糊但依稀可辨的脚印,朝向胡同深处。
“周师傅,”刘峰压低声音,“您明天一早,悄悄去找趟张志刚所长,把今晚的事当面告诉他。重点说清楚脚印的方向和锁上的痕迹。其他的,我来处理。”
周师傅会意,郑重地点点头。
送走周师傅,刘峰没有再睡。他坐在黑暗里,守着店,直到天亮。这一夜未遂的闯入,像一记警钟,敲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对方的行动升级了,从窥探、警告,变成了直接的物理侵犯。这既是挑衅,也说明他们可能感到了时间紧迫,或者……狗急跳墙。
第二天一早,刘峰照常开门营业,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但他暗中加固了后门的锁,并嘱咐李晓梅白天看店时要更加警觉。
下午,张志刚穿着便服来了,像是寻常顾客。他在店里转了一圈,低声对刘峰说:“老周跟我说了。脚印的方向,指向胡同那头的一个废弃院子,我们的人早上悄悄去看了,有近期活动的痕迹,但人已经跑了。锁头的痕迹也看了,是专业工具,像是有备而来。”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小峰,对方比我们想的更嚣张。你这边……千万当心。我们已经加派了便衣在附近巡逻。有什么异常,立刻联系我。”
“我明白。”刘峰点点头,“张所,他们越急,破绽可能就越多。”
“没错。”张志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沉住气。狐狸尾巴,快藏不住了。”
张志刚走后,刘峰的心情更加沉重,却也更加坚定。对手的疯狂,恰恰证明了调查方向是对的,他们触碰到了核心利益。
傍晚打烊后,刘峰没有立刻回后院。他站在柜台前,目光扫过店里的一切——零件柜、维修台、陈列的磁带。这里不仅仅是一个谋生的店铺,更是他和陈宝山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阵地,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