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宝山就踏上了从广州返回东莞的最早一班长途汽车。车厢里弥漫着汗味、烟草味和鸡鸭鹅的腥臊气,但他浑然不觉,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昨夜梁叔透露的惊人消息,以及刘峰在电话里那异常冷静的指令。他知道,自己带回的情报,已经将一场商业竞争,推向了充满未知危险的暗战。
回到东莞峰华半导体的筹建处时,已是上午八九点钟。工地上工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但气氛明显不同往日,多了几分肃穆和警惕。陈宝山一眼就看到刘峰和罗文璋派来的几名精干保镖(已在天亮前抵达)正在厂区入口处低声交谈,刘峰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正在指点着什么。
“小峰!”陈宝山快步走了过去。
刘峰闻声抬头,看到风尘仆仆的陈宝山,立刻迎了上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宝山哥,辛苦了!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事,一路顺利。”陈宝山摇摇头,看了一眼旁边那几个眼神锐利、身形健硕的陌生面孔,心知这就是罗先生派来的人了。
刘峰会意,将陈宝山引到相对僻静的临时办公室(那间灯火长明的板房),关上门。罗文璋派来的保镖头目,一个被称为“阿坚”的沉默汉子,也跟了进来,守在门口。
“情况罗先生已经知道了,安保已经加强。”刘峰给陈宝山倒了杯水,言简意赅,“现在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知己知彼。宝山哥,你在广州那边,除了梁叔,还有没有其他能打听到马永盛具体动向的渠道?比如他的落脚点、经常接触的人、最近的财务状况等等?越详细越好。”
陈宝山一口气喝干杯子里的水,抹了把嘴,眼神变得精明起来:“有!我昨天见了梁叔之后,心里不踏实,又去找了以前跑生意时认识的几个广州‘地头蛇’,都是些在码头、货运站混饭吃的朋友,消息灵通。请他们喝了顿酒,还真摸到点东西。”
刘峰和阿坚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宝山身上。
陈宝山压低声音,开始叙述:“马永盛那小子,在广州的临时据点设在天河那边一个不太起眼的写字楼里,挂的牌子不是‘永盛电子’,而是一个叫什么‘粤港贸易行’的皮包公司。他本人不常露面,主要靠一个叫‘丧彪’的马仔出面打理。这个丧彪,以前是跟他在香港混码头的,心狠手辣,是马永盛的左膀右臂。”
这些细节,已经比官方渠道能提供的要具体得多。刘峰和阿坚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还有更关键的,”陈宝山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笃定,“我听那几个朋友说,马永盛这次为了跟我们抢生意、搞垮我们,下了血本。他不仅举报我们,自己也在拼命扩张,想抢在我们前面拿下几个大订单。他最近在深圳和佛山同时谈了两个大项目,押上了不少钱,还跟地下钱庄借了高利贷。听说,资金链绷得很紧,有点……骑虎难下了。”
“资金链紧张?”刘峰眼中精光一闪。这可是个极其重要的情报!在商场上,一个资金链紧张的对手,往往更容易出错,也更容易被找到突破口。
“千真万确,”陈宝山肯定地说,“我那朋友的一个老乡,就在给马永盛跑腿的小马仔手下干活,消息应该靠谱。马永盛现在就是硬撑着门面,心里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刘峰站起身,在狭小的板房里踱了几步,大脑飞速分析着这些信息。马永盛资金紧张,这意味着他可能更急于求成,手段可能会更加激烈和不计后果。同时,这也可能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
“宝山哥,你这些朋友,可靠吗?能不能……继续保持联系,盯紧马永盛和那个丧彪的动向?特别是他们和那些东北人的接触情况?”刘峰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着陈宝山。
陈宝山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可靠是可靠,都是些讲义气的江湖朋友,给足茶水钱(信息费),办事还是稳妥的。不过……”他有些犹豫,“小峰,咱们这么干,是不是有点……踩过界了?毕竟不是正道。”
旁边的阿坚这时开口了,声音低沉:“陈老板,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罗先生交代了,安全第一。摸清对方的动向,才能防患于未然。这不是主动惹事,是自我保护。”
刘峰也拍了拍陈宝山的肩膀:“宝山哥,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们不是要主动去害人,而是要保护我们自己,保护这个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厂子,保护在这里干活的所有人。马永盛现在已经不按规矩出牌了,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你这条线,就是我们藏在暗处的眼睛和耳朵,至关重要!”
陈宝山看着刘峰坚定而信任的眼神,又看了看阿坚那张毫无表情却透着专业的脸,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用力一点头:“好!我明白了!这事交给我。我这就去安排,让我那些朋友帮忙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们。”
“辛苦你了,宝山哥!”刘峰郑重地说,“需要多少费用,你直接从我这里支取,不要省。一定要注意安全,告诉你那些朋友,打听消息就好,千万不要轻易和马永盛的人起冲突。”
“放心,我有分寸。”陈宝山答应着,立刻起身去安排。
看着陈宝山匆匆离去的背影,刘峰对阿坚说:“坚哥,宝山哥这边提供的情报,请务必第一时间同步给罗先生。另外,厂区内部的安保布防,就全靠你和兄弟们了。”
阿坚沉稳地点点头:“刘先生放心,我们会守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