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电子服务公司的经理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吴经理——吴胖子，靠在吱呀作响的藤椅上，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销售报表，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桌上摊着几张刚送来的维修单，都是关于那批“译霸通”电子词典的。屏幕不亮、按键失灵、甚至还有一台里面发现了松动的螺丝。旁边还扔着几封顾客来信，字里行间充斥着不满和质问，抱怨保修推诿，质量低劣。
会计老赵站在桌前，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笑：“吴经理，咱们这月‘译霸通’走量是真不错，卖出小两百台呢!流水看着挺漂亮，虽然单台利薄，但架不住量大啊·…”
吴胖子没吭声，把报表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流水是好看，可口碑呢?他这几天没少听底下人嘀咕，说外面都在传星火电子卖便宜次货，保修耍赖皮。以前靠着“国营”牌子积攒的那点好名声，眼看就要被这批破词典给败光了。
更让他憋气的是，以前那些稳定走量的老产品——半导体收音机、普通计算器，这个月的销量反而跌了不少。好些老主顾，特别是那些注重质量的大单位采购，来店里转悠时。看见柜台里摆着那花花绿绿的“译霸通”，再听听店里年轻售货员满嘴跑火车地吹嘘，反而皱起眉头，订货都犹豫了。
“妈的.…”吴胖子低声骂了一句，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浓茶，却觉得满嘴苦涩。他这招低价抢市场，看似赢了场面，实则伤了根基。刘峰那小子的“快译通”虽然贵，但质量硬，售后踏实，买回去的人用着放心。他这个“译霸通”，便宜是便宜，可用不住。坏了还扯皮，一锤子买卖，做完这波，名声也臭了。
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他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王浩探头进来，脸上带着点邀功似的笑：“姐夫!我刚从海淀大学区回来!你猜怎么着?师大和外贸学院那边，居然也有人卖‘快译通’!卖得死贵，五百五一台!还他妈有不少学生和家长买!这不是跟咱们抢生意吗?”
吴胖子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圆了：“什么?哪家在卖?立新电子?”他知道立新电子，朝阳区那家新冒头的公司，老板是部队转业的，有点路子。
“不是立新电子直接卖，”王浩凑过来，压低声音，“是立新下面挂靠的一个什么·…“峰锐经营部’!听说老板姓刘!姐夫，你说会不会是西四胡同那个..”
“刘峰?!”吴胖子猛地站起来，藤椅向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不是在西城卖吗?怎么跑到海淀去了?!还他妈挂靠在立新下面?!”
“刘峰?!”吴胖子猛地站起来，藤椅向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不是在西城卖吗?怎么跑到海淀去了?!还他妈挂靠在立新下面?!”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瞬间明白了过来。刘峰这小子，根本没跟他硬拼!他在这西城区用低价“译霸通”搅混水，逼得刘峰看似退让，不再在西城售卖。可实际上，人家早就另起炉灶，借着立新电子的渠道和名头，把更好的“快译通”卖到了更富裕、更认货的海淀、朝阳大学区!价格一分没降，还避开了他这边的价格战泥潭!
“妈的!被这小子耍了!”吴胖子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晃。他以为自己用低价抢了市场，挤走了对手，没想到刘峰根本不屑于跟他争西城区这点蝇头小利，直接跳到了更高层面的竞争!自己在这边辛辛苦苦卖便宜货，坏了口碑，断了老客户，利润还没多少。刘峰那边，安安稳稳卖着高价优质货，利润丰厚，还搭上了立新电子这条大船，打入了更优质的市场!
“峰锐经营部，刘峰好小子!真有你的!”吴胖子咬牙切齿，脸色铁青。他想起之前找人去堵门捣乱，被派出所警告的事；想起自己费尽心机搞来的低价次货：想起现在店里一堆待修的破词典和抱怨的顾客再想想刘峰现在可能正数着钞票，跟立新电子把酒言欢
一种被彻底戏弄、智商被碾压的羞耻感和愤怒涌上心头。他抓起桌上那几张维修单，狠狠揉成一团，砸在地上!
“刘峰!你给老子等着!这事儿没完!”
吴胖子（吴经理）脸色铁青，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桌上摊着的销售报表和维修单像在无声地嘲讽他——低价抢来的市场，成了一滩浑水，捞了点小鱼小虾，却把池子彻底搅臭了。
“妈的…刘峰这小子”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睛盯着窗外，仿佛能穿透几条胡同，看到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的“宝山办事处”。“玩阴的是吧?搭上立新电子，跑到老子够不着的地界卖高价货，真他妈会钻空子!”
他越想越憋屈。自己这边，卖着廉价的“译霸通”，天天被质量问题和顾客抱怨搞得焦头烂额，以前的老主顾也开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他。而刘峰，不仅避开了他的价格战，还借着立新的渠道，把生意做得更大了!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软的你不吃、非得逼老子来硬的…”吴胖子猛地掐灭烟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朝门外吼了一嗓子：“王浩!滚进来!”
他那个小舅子王浩立刻推门探头，脸上带着谄媚：“姐夫，啥事儿?”
“去!”吴胖子压低声音，从抽屉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大团结，塞到王浩手里，“去找上次那帮人里领头的，就那个长毛!告诉他，给我盯紧西四胡同那个‘宝山办事处’!特别是他们的货!看看他们从哪儿进货，走什么路子运!摸清楚了，回来告诉我!”
王浩捏着钱，眼睛一亮，但又有些犹豫：“姐夫，还来啊?上次警察都。”
“让你去你就去!”吴胖子不耐烦地打断，“这次手脚干净点!别他妈再堵门了!就给我盯梢!摸他们的底细!特别是他们跟南边广州那边的联系!听见没?”
“哎!明白!明白!”王浩赶紧点头，揣好钱溜了出去。”
吴胖子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眼神阴鸷。他就不信，刘峰那个个体户，底子能有多干净!进货渠道、税务、票据，总能找到纰漏!只要抓住一点把柄，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看立新电子还敢不敢跟他合作!
几天后，王浩鬼鬼祟祟地溜回办公室。
“姐夫，摸到点东西!”他凑到吴胖子耳边，压低声音，“他们那边，确实跟广州有联系!经常有铁路包裹单，从广州站发过来的!收货人写的‘刘峰’或者‘陈宝山’还有他们那个维修的老头，姓周的，偶尔会去邮电所打长途，号码我记下来了，是广州那边的!”
吴胖子眼睛眯了起来：“广州，具体地址能搞到吗?”
“包裹单是邮局内部的东西，不好搞.…”王浩挠挠头，“不过，我打听到，他们跟广州那边一个姓王的老板联系多，好像是什么电子元件批发部的…”
“姓王的。”吴胖子手指敲着桌面，脑子飞快转动。个体户从南方进货，为了省成本、避税，手续上难免有猫腻。票据不全、虚报品名、甚至夹带私货这都是常见操作。如果能抓到真凭实据。
他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然后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老李吗?我老吴啊!”他对着话筒，脸上挤出笑容，声音却压得很低，“有个事儿，想麻烦你打听打听，对，区工商局稽查科那边，你有没有熟人?我想举报个事儿，关于个体户偷税漏税、倒卖走私电子产品的对，西四那边有个叫“宝山办事处’的·老板叫刘峰，证据?我这边正在收集，很快就有眉目了!哎，好!好!多谢了阿老李!回头请你喝酒!”
放下电话，吴胖子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刘峰啊刘峰，你以为躲到立新电子下面就没事了?老子就从你的根子上刨!只要查到你的进货渠道有问题，票据对不上，到时候，工商、税务一起上门，看你怎么死!立新电子也得跟着惹一身骚!
他仿佛已经看到刘峰被查封、罚款、甚至吊销执照的狼狈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王浩!”他再次叫来小舅子，“继续给我盯死了!特别是他们下次接货的时候!想办法搞清楚具体是什么货，票据怎么开的!只要抓到一点把柄，立刻告诉我!”
“哎!姐夫你放心!包在我身上!”王浩拍着胸脯保证，又溜了出去。
吴胖子重新坐回藤椅里，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却驱不散他脸上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