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里,落针可闻。
张雪铭继续低头,夹起一块猪肉,吹了吹,放进嘴里。
他环视全场,目光冰冷。
“还有谁有意见?”
一个金发碧眼,看起来是山姆国媒体的记者,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将军,我们接到线报,说您的部队在星星峡,曾经对已经投降的白熊国士兵,进行过……屠杀。”
另一个嘤国记者也站了起来,补充道。
“是的,我们有理由怀疑,您的部队严重侵犯了基本人权。对此,您作何解释?”
张雪铭放下了筷子,站起身。
他没有回答问题,只是对着卫兵摆了摆手。
“把这两个也给我扔出去。”
“告诉他们,这里是奉天,不是他们的殖民地。想讲人权?滚回他们自己的国家去讲!”
“在我的地盘,我就是规矩!”
卫兵的脚步刚一迈出,一道清亮的女声便响了起来。
“等等。”
是陆晓娅。
她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人们的心弦上。
她站到了张雪铭的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金发碧眼的嘤国记者。
“这位先生,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陆晓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刚才提到了人权,对吗?”
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却带着一丝冷意。
“我恰好读过一些历史。在不久前的欧陆战场,我记得,是贵国率先大规模使用了化学武器。就是那种能让人肺部溃烂,在无尽痛苦中窒息死去的毒气弹。”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
“成千上万的士兵,就那么死在了自己人的发明之下。先生,当你的国家把同为人类的士兵当成试验品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们谈人权?”
“你配吗?”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
那个嘤国记者张了张嘴,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他身边的同行们,也纷纷避开了陆晓娅的目光。
这是一个无法洗刷的污点。
就在此时,另一个戴着六角帽的记者,显然是来自六角国的,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说得好!”
他先是恭维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变得尖锐起来。
“我们听说,华夏民间自发为奉军第八旅捐款,总额高达四千万大洋。这笔巨款,堪称天文数字。请问,张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是充作军费,还是……用于其他地方?”
这问题,阴险至极。
说充作军费,那就是穷兵。说用于他处,那就是挪用公款。怎么回答都是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晓娅身上。
陆晓娅却笑了。
她看着那个六角国记者,慢悠悠地说道:“这位记者先生,你的问题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巴黎和会,贵国作为战胜国,从普鲁士那里拿到了巨额的赔款,对吗?”
六角国记者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陆晓娅的笑容更盛了,眼神却变得锐利。
“那么,我想反问一句。贵国政府,又从这笔赔款里拿出了多少,去抚恤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士兵家属?”
“他们为了国家,连命都不要了。他们的家人,拿到手的钱,够买一块像样的墓碑吗?”
六角国记者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们华夏人,讲究一个恩怨分明。”
陆晓娅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坚定。
“这四千万大洋,是三省父老乡亲们用血汗换来的,是对我们这支军队的信任。这笔钱,我们会用来建设我们的家乡,让每一个为这片土地流过血、出过力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至于具体怎么用,那是我们华夏的家事,就不劳您一个外人费心了。”
她顿了顿,看着对方摇摇欲坠的样子,补上了最后一刀。
“还是说……您是想替我们华夏人,管管账?”
“噗通。”
那个六角国记者,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险些当场昏厥。
会场里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记者,猛地站了起来,他的问题,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直刺核心。
“陆女士!张将军刚刚亲口承认,自己是华夏军人!这是否意味着,奉军已经决定放弃割据,归顺北府,接受中央政府的统一管辖?华夏,是否能从今天开始,迎来真正的和平统一?”
这个问题太致命了。
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记者都竖起了耳朵,手中的相机对准了陆晓娅。
陆晓娅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
奉军的未来走向,别说是她,就算是奉军内部,恐怕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说归顺?奉军内部的老帅们第一个不答应。
说不归顺?那张雪铭刚刚建立起来的民族英雄形象,瞬间就会崩塌,变成一个拥兵自重的新军阀。
这是一个死局。
看着陆晓娅瞬间变得凝重的表情,记者们嗅到了血腥味。
“请回答!陆女士!”
“奉军到底是什么立场?是要统一,还是要分裂?”
“张少帅,请您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无数的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陆晓娅淹没。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倾覆。
就在这时。
张雪铭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旁边卫兵的身上,取下了一把冲锋枪。
他甚至没有站起来,就那么坐在椅子上,抬起枪口,对准了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
“哒哒哒哒哒!”
狂暴的火舌喷涌而出。
子弹瞬间撕裂了空气,狠狠地撞在水晶灯上。
哗啦!
价值连城的水晶吊灯,在一片璀璨的光芒中,化作了漫天碎片,夹杂着跳动的电火花,纷纷扬扬地洒下。
全场记者,包括那些气势汹汹的外国媒体,全都吓得抱头鼠窜,尖叫着躲到了桌子底下。
整个世界,清净了。
张雪铭随手将滚烫的冲锋枪扔在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站起身,走到已经呆住的陆晓娅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走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陆晓娅被他拉着,机械地迈开脚步,穿过一片狼藉的会场。
走到门口时,张雪铭的脚步顿了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陆晓娅说道。
“以后这种场面,你应付不来的,就闭嘴。”
“站在我身后就行。”
“你是关东三省外务部的人,是我的人。天塌下来,有我给你扛着。”
“我的人,不能在外面吃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