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墟深处,才是真正的混沌坟场。
巨大的星辰金属残骸如被无形巨手揉捏过,扭曲成怪诞的形状,边缘锋利如天刃,凝固的岩浆与寒冰奇异地共存,蒸腾出红蓝交织的诡异雾气,空间裂缝如同潜伏的黑色蜈蚣,时隐时现,吞吐着毁灭性的乱流,更有无数强者陨落后残留的不甘怨念,混杂在狂暴的灵力风暴中,形成一片片无形的死亡禁区。
林枫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进了这片绝地。
身后,那佝偻身影——黑陨商会的坐镇强者,自号毒影叟——紧追不舍,速度惊人。他那惨绿色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锁定林枫,干瘦手掌连拍,一道道灰绿色的毒瘴掌印破空袭来,掌印过处,连那些坚硬的星辰金属残骸都被腐蚀出嗤嗤白烟,散发腥臭。三名元婴后期的黑袍人也配合默契,从侧翼包抄,祭出锁链、毒针、阴雷等法器,交织成一张歹毒的拦截大网。
更外围,那些被悬赏和动静吸引来的贪婪修士,也如同闻到腐肉的秃鹫,远远缀着,伺机而动。他们或许忌惮毒影叟的凶名和黑陨商会的势力,不敢靠得太近,但一双双眼睛在暗处闪烁,如同荒野中的狼群,只等林枫力竭或出现破绽,便会一拥而上,分食血肉。
压力如山!
林枫将速度催到极致,在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嶙峋残骸间穿梭,身形如鬼魅,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攻击。混沌领域压缩在体表,与逆鳞的寂灭道韵交融,形成一层流转着暗红细芒的护体罡气,将侵蚀而来的毒瘴、阴雷之力不断吞噬。但他能感觉到,这种消耗极其巨大,尤其是对抗毒影叟那蕴含法则侵蚀之力的毒掌,每一次接触,护体罡气都会剧烈震荡,混沌元婴的运转也出现滞涩。
不能久战!必须尽快摆脱,或者…反杀!
林枫眼神狠厉,一边飞遁,一边将更多心神沉入手中暗鳞令。令牌在他混沌星力与逆鳞精粹的灌注下,持续散发着稳定的紫金色微光,内部那复杂的墟海架构网络光影微微波动。他不再尝试探查,而是将全部意念集中于一个权限——临时传送锚点设立!
这是暗鳞令的高阶权限,消耗巨大,且需要特定的空间坐标和稳定的能量节点支持。在这能量狂暴混乱的碎星墟深处,成功率本应极低。但林枫要的,不是长距离稳定传送,而是一个极其短暂的空间扰动!
他神念如电,结合暗鳞令提供的粗略环境感知,疯狂计算着周围空间结构的薄弱点与能量乱流的潮汐间隙。
同时,他分心二用,左手急速掐诀,将从龙墓获得的几块普通龙鳞碎片弹出,以混沌星力包裹,精准射向身后追兵必经之路上的几个特定方位——那些方位,正是他计算出的弱点!
“小子,技止此耳?留下吧!”毒影叟见林枫只是奔逃和弹出些看似无用的鳞片,以为他已黔驴技穷,狞笑一声,速度再增三分,干枯手掌五指成爪,惨绿色的爪芒暴涨,如同五条毒龙,撕裂虚空,当头抓下!这一爪,蕴含了他苦修的万毒蚀神神通,不仅腐蚀肉身灵力,更直攻神魂,歹毒无比!
三名黑袍人也同时发力,锁链如蟒,毒针如雨,阴雷如网,封死了林枫上下左右所有闪避空间!
生死一瞬!
林枫眼中寒芒爆射,猛地停住身形,竟不再闪避!他双手握住暗鳞令,体内混沌元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甚至不惜燃烧部分元婴本源,将一股磅礴精纯、融合了逆鳞寂灭真意的混沌洪流,狠狠灌入令牌之中!
“就是现在!墟海锚定,空间…逆乱!”
嗡——!!!!
以林枫为中心,暗鳞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紫金光华!一股奇异的空间波动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扩散!不是构建稳定的传送通道,而是将那些被龙鳞碎片标记的空间薄弱点与能量共振节点,强行引爆!
咔嚓!咔嚓!咔嚓!
虚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以毒影叟和三名黑袍人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的空间,陡然变得如同破碎的镜面!空间错乱!原本直线袭来的毒龙爪芒、锁链、毒针、阴雷,在踏入这片扭曲空间的刹那,轨迹骤然变得不可预测,或被折射偏转,相互碰撞湮灭,或被折叠的空间吞没,不知所踪!甚至连他们自身的感知,都出现了严重的错乱!
“什么?”毒影叟惊怒交加,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四面八方都是错乱的空间褶皱,那一爪明明抓向林枫,却诡异地偏转向了侧方一名黑袍人!那黑袍人猝不及防,被蕴含蚀神之毒的爪芒擦中肩膀,顿时惨叫着半边身子都冒起绿烟,慌忙运功逼毒。
另外两名黑袍人的攻击也纷纷落空,锁链缠住了同伴的阴雷网,毒针射入了扭曲的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这空间逆乱的范围并不大,持续时间也极短,仅仅两三息。但就在这两三息的混乱窗口期,林枫动了!
他没有趁机远遁,而是…逆冲!
身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撕裂短暂的混乱空间,直扑那因为攻击落空,身形微滞的毒影叟!
“老鬼,接我一拳!”
林枫低吼,右拳紧握,整条手臂的肌肉贲起,皮肤下混沌星力与暗红龙纹交织闪耀!他没有施展复杂神通,只是将全身的力量尽数凝聚于这一拳之中!
拳出,无声。
但拳头前方的空间,却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荡起一圈圈带着暗红寂灭波纹的涟漪!拳锋所过之处,那些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遇到了君主,纷纷退避!
毒影叟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魔头,虽惊不乱。空间错乱即将平复,他厉喝一声,干瘦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恐怖魔气,双手交叉于胸前,仿佛由无数毒虫毒瘴压缩而成的厚重护盾瞬间叠起!
“万毒阎罗盾!看你怎么破!”
他对自己这护身神通极有信心,曾硬抗过化神初期修士一击而不破。对方不过是元婴中期,拳力再凶,又能如何?
拳盾相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轻微却深入骨髓的嗤响。
那层层叠叠的墨绿毒盾,在触及拳锋上那层暗红寂灭波纹的刹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不是被暴力击破,而是仿佛其存在的根基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直接抹除!
“不——!!!”
毒影叟瞳孔缩成针尖,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恐惧。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苦修数百年的毒元和蕴含的腐蚀法则,在那暗红寂灭之力面前,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飞速瓦解!他想抽身后退,却骇然发现,那寂灭之力已顺着破损的护盾,如同附骨之疽,蔓延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当机立断,左掌如刀,猛地斩落自己右臂!
断臂离体,尚未坠落,便在空气中迅速枯萎,化作一蓬灰绿色的尘埃飘散。断口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之色,仍在向肩头缓慢侵蚀。
毒影叟痛哼一声,身形暴退,看向林枫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怨毒。“寂灭道则?你竟能掌握一丝真正的寂灭道则!还有这龙族神通…你到底是谁?”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混沌传承虽罕见,但并非无迹可寻。可这能将万物归于死寂的寂灭道则,尤其是与龙族结合得如此完美的寂灭道则,他闻所未闻!此子,绝不仅仅是普通混沌传承者那么简单!其背后,恐怕牵扯着更古老可怕的因果!
林枫一拳逼退毒影叟,自己也并不好受。强行催动暗鳞令引发空间逆乱,又凝聚全部力量打出蕴含寂灭真意的一拳,对他消耗巨大,脸色苍白如纸,气息也跌落不少。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冷冷扫过毒影叟和剩余两名惊魂未定的黑袍人,以及更外围那些被刚才一幕震撼大批觊觎者。
他知道,自己看似凶猛,实则已是强弩之末。必须趁他们惊疑不定时,脱离战场。
“我是谁?”林枫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要你命的人。”
他不再恋战,身形一晃,化作数道真假难辨的灰影,向着碎星墟能量最为狂暴的深处射去。同时,他再次催动暗鳞令,激发其信息遮蔽权限,最大程度扰乱自身残留的气息与能量轨迹。
毒影叟捂着断臂,脸色阴晴不定。他损失一臂,元气大伤,对那诡异的寂灭之力忌惮万分。而对方显然还有余力遁走,且逃向绝地深处,追之风险太大。更重要的是,刚才那一拳展现出的传承层次,让他心生极大的顾忌。
“长老,追不追?”一名黑袍人心有余悸地问。
毒影叟目光闪烁,看着林枫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周围黑暗中那些闪烁的目光,最终咬牙道:“穷寇莫追!碎星墟深处,绝地无数,他未必能活下来。立刻回去,将此事详细禀报会长!此子…已成大患,其传承诡异,必须重新评估!通知魔族那边,计划有变,需要更强力支援!”
他心有不甘,但也知事不可为。当务之急,是回去疗伤,并上报这惊人的发现。
随着毒影叟带人退走,外围那些观望的修士也渐渐散去。林枫那雷霆一拳,诡异的空间手段,以及毒影叟断臂败退的景象,深深印在了他们心中。林玄这个名字,伴随着疑似掌握寂灭道则、身负古老龙族神通的传闻,开始以更惊悚的方式,在墟海暗流中悄然传播。
……
碎星墟深处,一片由无数巨大冰蓝色水晶簇构成的冰冷绝地中。
林枫靠在一块巨大的水晶柱后,剧烈喘息。他吞下几枚得自龙墓的疗伤丹药,又握着一块上品灵石快速恢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
刚才一战,险象环生,消耗巨大,但也收获不小。初步验证了逆鳞寂灭之力对魔族毒功的惊人克制,以及暗鳞令在特定环境下的妙用。更重要的是,他成功脱身,并让黑陨商会和暗中窥伺的势力,对他的实力和传承产生了更大的忌惮与误判。
“毒影叟…黑陨商会…魔族…”林枫低声念着,眼中寒光凝聚。这笔账,迟早要算。当务之急,是尽快与璃汇合,准备明日的擂台。
他调息片刻,恢复了些许气力,便起身辨认方向,朝着与璃约定的一处隐秘坐标悄然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