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神识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如同月光流淌过冰面,扫过林枫布下的隐匿阵法后,并未强行突破,而是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停留了片刻,便如同潮水般退去。
林枫心神紧绷,并未立刻行动。他收敛所有气息,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神识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冰缝外延伸,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冰渊依旧死寂,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细微的冰层断裂声和隐约的风啸。那道神识的主人似乎离开了,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此地竟有其他人?是敌是友?”林枫心中念头飞转。从刚才那道神识的强度和控制力来看,对方的神魂修为极高,至少不弱于金丹修士,但气息却与玄冥宗的阴冷污秽截然不同,反而带着一种纯净古老的冰寒之意。
他沉吟片刻,决定主动探查。一直躲藏并非良策,在这未知之地,了解环境才是生存的关键。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冰缝,沿着之前感应到气流流动的方向,更加谨慎地前行。脚下的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头顶穹壁垂落的、不知来源的微弱幽蓝光芒,四周散落的巨大能量冰晶如同沉默的森林,散发着危险而美丽的气息。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那里不再是无序散落的冰晶,而是出现了一些看似人工雕琢痕迹的冰制建筑的残骸。断裂的冰柱、倾颓的冰墙、以及一些破碎的、刻有奇异花纹的冰砖,散落在冰雪之中,诉说着此地曾有过文明的痕迹。
林枫心中一动,靠近观察。这些冰制建筑的材质非同一般,历经无数岁月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灵光,其上的花纹古朴玄奥,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流派的符文都不同,更接近一种原始而自然的道纹。
就在他仔细研究一块刻有雪花状纹路的冰砖时,一个清冷、空灵,仿佛冰晶碰撞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外来者,你身上的气息很复杂。”
林枫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体内真元瞬间提起,指尖剑气隐而不发。
只见在他身后数丈之外,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位女子。
她穿着一袭仿佛由万年冰蚕丝织就的纯白长裙,裙摆无风自动,如同流淌的冰雾。她的长发如同最纯净的冰雪,随意披散,映衬得肌肤胜雪,晶莹剔透。她的容颜极美,却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仿佛是由这冰渊亿万年的寒气精心雕琢而成,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却又深邃得如同万载寒潭,倒映着林枫警惕的身影。
最让林枫心惊的是,他完全感觉不到这女子是如何出现的,仿佛她本就是这冰渊的一部分,与周围的寒气、冰晶、乃至光线融为一体。其气息缥缈不定,看似只有筑基后期的波动,但给林枫的危险感,却丝毫不亚于之前的冰煞老祖!
“你是谁?”林枫沉声问道,并未放松警惕。对方能无声无息靠近他,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白衣女子并未回答,只是用那双冰蓝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林枫,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物品。
“守狱人的庚金锋芒……冥河的污秽死气……还有我族‘静冰之印’的认可……以及,一丝……让我都感到心悸的混沌初开之意……”她轻声低语,每一个字都让林枫心中震动,她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身上几乎所有的秘密!
“你身上,还有‘她’的味道……”女子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枫怀中那枚已然黯淡的生命玉佩上,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追忆与……伤感?
“她?”林枫心中一动,难道指的是赠予他玉佩的无名女子?
“看来,‘她’选择了你。”白衣女子的语气似乎柔和了一丝,但依旧清冷,“能获得静冰之印的认可,穿越‘无序空痕’落入此地,也算与我有缘。”
她缓缓抬起纤手,指向这片冰制建筑的废墟:“此地,乃我‘冰璃族’上古时代的一处避难所。我名白璃,是此地最后的守护者。”
冰璃族?避难所?林枫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这冰渊之下,竟然隐藏着一个上古种族的遗民!
“晚辈林枫,误入此地,并无冒犯之意。”林枫拱手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对方似乎与无名女子相识,且目前并未表现出敌意,他自然以礼相待。
白璃微微颔首:“你能到此,即是缘法。外界……如今是何光景?玄冥宗的触角,是否已再次伸向霜寂之川?”
林枫心中了然,看来这冰璃族与玄冥宗是敌对关系。他将自己了解到的外界情况,以及玄冥宗(尤其是冰煞老祖)正在图谋霜寂之川的事情简要告知。
白璃听完,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果然贼心不死!当年冥河倒灌,我族近乎灭族,唯有少数族人遁入这‘万载玄冰渊’苟延残喘。玄冥宗如今卷土重来,定然是为了‘源冰之契’!”
源冰之契!正是寒冰狱印!
“前辈,那源冰之契……”林枫忍不住问道。
白璃看了他一眼,道:“源冰之契,乃是我冰璃族圣物,亦是镇压霜寂之川、平衡北原寒脉的核心。它就在这玄冰渊的最深处——‘冰心宫’内。但通往冰心宫的道路,已被上古禁制封闭,需要集齐散落在外的‘九子寒印’,方能开启。”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林枫身上:“你已获得静冰之印,便有了参与争夺的资格。但其他八印,散落在玄冰渊各处险地,或被强大的冰兽守护,或存在于诡异的幻境之中,想要集齐,难如登天。而且……”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玄冥宗之人,既然能追踪你至三叉冰谷,未必不能找到方法进入这玄冰渊。留给你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林枫感到肩上的压力骤然增大。集齐九子寒印,开启冰心宫,取得源冰之契(寒冰狱印),还要防备随时可能追来的冰煞老祖……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更旺盛的斗志。
“请前辈指点,其余寒印大致在何方?”林枫肃然问道。
白璃似乎对林枫的态度颇为满意,指尖凝聚一点冰蓝光芒,在空中勾勒出一幅简易的玄冰渊地图,上面标记了几个闪烁着微光的地点。
“这是我所知的,可能存有寒印的几处区域。但无尽岁月过去,此地地形多有变化,冰兽势力范围亦有更迭,具体位置需要你自行探寻。切记,玄冰渊内,有些存在,即便是我,也需忌惮三分。”
林枫将地图牢牢记住,躬身一礼:“多谢前辈!”
白璃摆了摆手,身影开始缓缓变得透明:“去吧,外来者。若你能集齐九印,抵达冰心宫前,我自会出现。若不能……便与此地万年玄冰,长眠相伴吧。”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已彻底消散在冰寒的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枫站在原地,消化着刚才得到的大量信息。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不再是毫无头绪。
他看向地图上标记的最近一个光点——位于东侧一片被称为“泣魂冰林”的区域。
没有犹豫,他辨认方向,身形化作一道青影,再次投入了这危机四伏、却又蕴含着无上机缘的万载玄冰渊深处。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那片建筑废墟的阴影中,空间微微波动,白璃的身影再次凝聚。她望着林枫离去的方向,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身负混沌,掌御多狱……‘她’选择的人,希望你真的能带来一丝变数,终结这万年的冰封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