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陈砚舟站在巷口,伞面压得低,雨水顺着边缘往下淌。他背上的人呼吸越来越浅,身体发烫又发冷,手指偶尔抽一下。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刚才踩碎那块晶片后,他没多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任务没完,现在不是停下的时候。
他伸手进怀里,摸到了那本拓本。纸页还有点温,像是刚被人焐过。他把它塞回内袋,拉紧外套,深吸一口气。
“系统。”他在心里说,“静步模式,启动。”
嗡的一声轻响,不是耳朵听见的,是骨头里传来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连雨打伞的声音都变得遥远。心跳慢了下来,脚步落地的感觉清晰得像踩在掌心。
能量条出现在视野角落:100%。
每秒掉1%,一百秒后自动关闭。他必须在这之前穿过三道巡逻线,抵达废弃校舍。
他迈步往前走。
第一道封锁在图书馆南侧小路,清武司每隔五分钟派两人巡查。他们穿黑色雨衣,腰间别着短棍和通讯器,走路带风。
陈砚舟贴着墙根移动,左手托住苏怀镜的腿弯,右手握紧伞柄。伞骨里的柳叶刀没出鞘,但随时能弹出来。
他低头看了眼地面。青砖缝隙里有些细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是压力感应网,踩错地方会触发警报。
他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尾端轻轻点在地上,试了三次才确定落脚点。一步一停,像在走独木桥。
走到一半,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立刻停下,靠墙站定,黑伞微微倾斜,遮住两人轮廓。两个巡查员从拐角冒出来,手电光扫过路面,照到伞沿就滑开了。
他们没停,继续往前走。
等背影消失在雨幕里,陈砚舟才继续前进。他的手腕有点抖,旧伤疤隐隐发麻,但他没管。
第二道封锁在实验楼东墙外,那里架了四个摄像头,围着一棵老槐树转圈拍。红外扫描每八秒扫一次,死角只有三秒。
他蹲下来,把苏怀镜轻轻放在伞下避雨,自己抽出钢笔,在地上画了个半圆,标出扫描轨迹。
等了十几秒,镜头转向教学楼方向,他抓准时机冲出去,速度快但轻,落地时膝盖微弯卸力。
刚进盲区,苏怀镜突然抬手,指尖戳了下他后背。
他回头,看见她勉强睁开眼,嘴唇动了动,声音几乎听不见:“下面……有东西。”
他皱眉,低头看脚下地砖。
什么都没有。
但他信她。她是医学生,对生物场比谁都敏感。
他蹲下身,手指沿着砖缝摸了一圈,忽然察觉左鞋底粘着一团湿黏的东西。掀开一看,是一块暗红色的肉,已经半烂,带着铁锈味。
他认出来了——这是张猛断臂时飞出来的组织残片。
糟了。
血纹在他体内开始躁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他赶紧用伞骨弹出柳叶刀,刮掉鞋底残留物。刀刃划过地砖,擦出一点红光,一闪即灭。
机关没响。
他松了口气,重新把她背起来。
“你还能撑?”他低声问。
她没说话,只是把脸贴在他肩上,呼出的气息有点烫。
第三道封锁最难。
路灯顶上装了个旋转热成像仪,每十五秒扫一遍巷道。死角只有三秒,而且必须避开积水反射的余光。
他躲在一辆翻倒的共享单车后面,盯着镜头转动节奏。反光镜面上映出扫描路径,他数了三次,确认规律。
第四个周期到来时,他动了。
借着车架反弹的微光判断角度,他在镜头转向教学楼的瞬间跃起,黑伞翻转撑开,像一面盾牌挡住可能的余光反射。
人悬在半空,伞骨一震,柳叶刀精准切入监控线路接口。
咔。
电线断裂,垂进水坑,火花跳了一下,被雨水扑灭。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他落地时单膝触地,稳住身形。系统提示音响起:静步模式剩余47%。
还够用。
他继续往前走,穿过一片荒草地,前方就是废弃校舍。
铁门锈得厉害,门锁早就坏了,门缝里卡着几张湿透的传单。门牌歪在墙上,“实验七号楼”几个字被雨水泡得模糊。
他停下来喘口气,额头全是汗,混着雨水往下流。手腕上的旧伤开始疼,像是有人拿针在里面搅。
苏怀镜趴在他背上,已经不说话了,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伸手进内袋,摸出那枚耳钉——匕首形状,银色,柄上有云纹。这是从张猛耳朵上割下来的,也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之一。
他盯着它看了两秒,然后攥紧。
推门。
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慢慢打开一条缝。里面漆黑一片,空气闷,带着霉味和灰尘。
他跨进去,反手把门带上。
屋里没有灯,只有高处的小窗透进一点天光。地上散着破桌椅,墙皮大片剥落,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他靠着墙坐下,把她轻轻放平。她的脸很白,嘴唇发紫,右手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
他从药箱里翻出几支应急针剂,都是她平时带的。他不知道哪支能用,也不敢乱打。
“撑住。”他说,“再等等。”
她眼皮动了动,没睁眼。
他低头看系统界面,静步模式还剩最后几秒。能量耗尽前,他做了最后一次检查。
外面没人跟来。
巡逻队应该还没发现监控断了。
他把耳钉捏在手里,用力一掰。
咔的一声轻响。
匕首耳钉从中裂开,露出里面一小卷金属薄片。他展开,发现上面刻着极细的线条,像是某种密码图。
他看不懂。
但这不是普通的饰品。它藏着信息,可能是地图,也可能是指令。
他正要收起来,忽然听见屋外有动静。
不是脚步声。
是金属拖地的声音,很轻,但从巷子口一路往这边来。
他立刻熄掉手电,把苏怀镜往角落拖了两米,自己靠墙蹲下,黑伞横在身前,刀刃朝外。
门外,那声音停了。
几秒钟后,一只乌鸦撞开二楼窗户,扑棱棱飞进来,落在房梁上。
原来是风把铁皮掀了。
他松了口气,收回伞。
可就在他低头的一瞬,眼角余光扫过地面。
灰层上有印子。
不是脚印。
是一道拖痕,从门口延伸进来,直通对面墙角。痕迹很新,边上还有几点暗斑。
他爬过去,用手指蘸了点,闻了一下。
血腥味。
有人比他们先到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