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刚停,天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张猛左耳那枚匕首耳钉上。寒光一闪,像针扎进陈砚舟的眼。
他脚步没动,手却已经滑到伞骨内侧,钢笔尾端抵住掌心。刚才还压着的左腕旧疤,此刻突突直跳,像是有东西在皮下爬。
苏怀镜说过,那耳钉不对劲——内侧刻着金丝纹路,和血经残卷上的封印符一样。
可现在它挂在张猛耳朵上,晃得刺眼。
张猛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三年不见,他脸上那股憨劲儿没了,眼神浑浊,脖子上的青龙纹身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像活的一样。
“陈大校草,”他声音低沉,“真巧啊。”
陈砚舟往前迈了半步,黑伞微微前倾,遮住两人之间的空隙。他笑了一下,声音很轻:“三年不见,耳朵倒比脑子干净。”
话音落,钢笔已抵上张猛咽喉,位置不偏不倚,卡在气管外侧那道凹陷里。
“这耳钉,”他指尖微微用力,“哪来的?”
张猛没躲,反而把头往前送了送,任那笔尖压进皮肤。他盯着陈砚舟,忽然压低嗓音:“你爸死的时候,也是这样问的吧?守玺人之后,不该活得这么体面。”
陈砚舟瞳孔一缩。
左臂猛地一热,血纹自手腕窜起,沿着筋络往上爬,烧得整条胳膊发麻。他咬住后槽牙,舌尖顶住上颚,硬是把那股翻涌的躁动压下去。
眼前突然跳出一行红字:
【是否消耗能量击杀张猛?】
红色按钮浮在视野中央,轻轻跳动。
他没点。
钢笔缓缓收回,但笔尖顺着张猛耳廓滑了一圈,最后停在耳钉链扣的缝隙处。
“你说清武司给你的?”陈砚舟声音还是稳的,甚至带点笑,“那他们知不知道,这东西见血就会认主?”
张猛皱眉,还没反应过来,陈砚舟指腹已在耳钉尖划过。
一滴血渗出来,落在“陈”字刻痕上。
刹那间,耳钉震了一下。
陈砚舟掌心一烫,血纹逆流而上,在皮肤表面勾出半幅图腾——蜿蜒如河,尽头指向某座山脊。他脑子里轰地一声,这图案他见过,在母亲血书残页上拼过一半。
系统立刻弹出提示:
【检测到血纹同源反应,拓本完整度提升至82%!】
张猛脸色变了。他抬手去摸耳钉,发现那匕首竟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激活了。
“你搞什么鬼?”他后退半步,声音发紧。
陈砚舟没答,只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残留的血痕。图腾正在消退,但那坐标已经刻进记忆里。他慢慢把钢笔塞回口袋,动作从容。
“你说交出血纹拓本就能活命,”他抬头,嘴角扬起,“可你连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张猛瞪着他,拳头慢慢攥紧。
远处传来脚步声,巡查队正往这边走。高台上的监控镜头转了个角度,金属反光扫过通道。
时间不多了。
陈砚舟往后退了一步,黑伞重新撑开,遮住半张脸。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他的鞋尖。
“告诉陆玄冥,”他说,“我娘的东西,轮不到他来分赃。”
说完,转身就走。
张猛站在原地没动,手还按在耳钉上。那匕首还在发烫,血迹干了,留下一道暗红印子。他盯着陈砚舟背影,眼神从怒意转为惊疑,又慢慢凝成一股狠劲。
通道尽头,陈砚舟脚步一顿。
左手伸进衣袋,摸到了那枚带血的耳钉——刚才动手时,他顺手撬开了链扣,把耳钉摘了下来。
血纹已经退下,但掌心那道伤还在渗血。他没包扎,任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一滴,落在伞柄上,晕开一小片红。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没有情绪,只有冷。
身后脚步响起。
张猛追了过来,声音带着喘:“你以为这就完了?你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她早就——”
陈砚舟猛地转身。
黑伞甩出一道弧线,伞骨擦着张猛脖子掠过,刮破了他训练服的领口。
“你再多说一个字,”他声音不高,“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张猛僵在原地,喉结滚动了一下。
陈砚舟没再看他,转身朝东侧教学楼走去。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稳。
药箱的轮子碾过水洼,发出轻微声响。
苏怀镜靠在墙边等他,银针囊袋挂在腰侧,手指搭在囊口机关上。她看到陈砚舟回来,眼神一松,随即注意到他掌心的血。
“你受伤了?”
“小口子。”他把手插进裤兜,遮住伤口,“耳钉拿到手了。”
“有用吗?”
“不止有用。”他低声说,“它认我。”
苏怀镜眯起眼:“你是说……血脉共鸣?”
“嗯。”他靠在墙上,抬头看天,“我妈留下的东西,不会随便认人。这耳钉是钥匙,不是装饰。”
“那张猛呢?他知道多少?”
“他知道的不多。”陈砚舟冷笑,“但他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
远处哨声响起,考生开始入场。巡查队换岗,脚步声密集起来。
苏怀镜压低声音:“你还打算查李存功的事?”
“当然。”他从口袋掏出钢笔,在掌心转了一圈,“他们以为我会躲,我就偏要往前走。”
“可你现在手上带血,万一被扫描到……”
“龙鳞眼拍不到全貌就不算证据。”他把笔收好,“只要我不暴出血纹全脸,他们就不能定性。”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杀他太早。”他看向武考场方向,“他背后的人还没露脸。我现在杀了他,线索就断了。”
苏怀镜沉默片刻:“所以你放他一马,是为了钓更大的鱼?”
“不是放他一马。”陈砚舟眼神冷下来,“是让他活着后悔。”
她没再问。
风穿过通道,吹起陈砚舟的衣角。黑伞斜靠肩头,伞尖滴下一串水珠。
系统界面安静地悬浮在视野边缘,能量条显示90%,静步模式仍处于待机状态。
【获得“耳钉残留气息”追踪标记】
提示闪了一下,消失。
陈砚舟摸了摸胸口,钥匙还在。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血痕,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他抬头看苏怀镜,“你说这耳钉上有皇族徽记?”
“金丝篆纹,藏在匕柄暗槽里。”她点头,“和血经残卷的封印符文同源。”
“那就对了。”他声音沉下去,“我娘不是普通人,她是守玺人一族最后的血脉。这耳钉既然能引出血纹图腾,说明它不只是信物……是启动器。”
“启动什么?”
“我不知道。”他握紧伞柄,“但我妈把它留给我,不是为了纪念。”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巡查员拐进通道,手按刀柄,目光扫来。
陈砚舟立刻低头整理伞带,动作自然。等那人走过,他才抬起头。
“走吧。”他说,“先去办公室看看。”
“你不怕有埋伏?”
“怕。”他笑了笑,“但我不躲。”
两人并肩前行,身影被阳光拉长。
走到转角处,陈砚舟忽然停下。
他回头望了一眼。
张猛还站在原地,手捂着耳朵,脸色发青。那枚空掉的耳钉链扣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像是某种信号。
陈砚舟没动,只是静静看了三秒。
然后转身,走入教学楼阴影。
他的左手一直插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枚带血的耳钉。
血已经干了,粘在指缝间,撕开时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