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手还贴在那块巨石上,指节发红,掌心裂开的口子渗着血。他没动,也不是不想动,只是脑子比身体更快地转了起来。刚才那一阵砸墙踹石的发泄过去了,现在得想别的办法。
苏怀镜蹲在地上,拓本摊在膝头,夹层鼓起的地方烫得吓人。她看了眼陈砚舟,又低头盯着那纸面,声音压得很低:“这东西不是普通的藏图,它像是……在等你。”
陈砚舟喘了口气,走过来跪坐在她旁边。他把手覆上去,血纹从手腕慢慢爬上来,沿着掌心蔓延到纸面。那层薄纸像是活了一样,边缘自动裂开一道细缝,发出轻微的“嘶”声。
一片青铜色的小片滑了出来,落在苏怀镜手心。
她拿起来对着暗河反射的微光看了看,眉头一跳:“这是机关图。”
“什么机关?”
“地宫主控系统的逆向结构。”她手指划过上面的刻痕,“你看这里,这个标记是总闸接口,一旦断开,自毁程序就会停。”
陈砚舟盯着图纸看了几秒,忽然问:“在哪?”
“就在门后。”她抬手指了指铁门,“但接口位置在巨石后面,我们够不着。”
头顶传来一声闷响,碎石簌簌落下,砸在肩上有点疼。陈砚舟抬头看了一眼,岩壁上的裂缝比刚才宽了半指。
“还有多久?”他问。
苏怀镜没答,而是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破损的计时器——那是她之前从药箱残骸里扒出来的零件拼成的。表盘上的蓝光闪了一下,数字显示:00:28。
“不到三十秒。”她说,“我们必须在这之前切断连接。”
陈砚舟闭了闭眼,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血纹重新亮起,顺着血管爬上手臂。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下,一缕极细的红线从皮肤里钻出来,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在空中微微颤动。
“得穿过石头下面的缝。”他说,“你看着图纸,报位置。”
苏怀镜点头,把图纸按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第三环标记。她的手搭在陈砚舟胳膊上,能感觉到肌肉绷得像铁。
“开始。”
血纹丝缓缓探出,贴着地面滑进巨石与岩层之间的窄缝。那缝隙最多容得下两根手指,稍有偏差就会卡住。
“偏左一点。”苏怀镜低声说,“再往前……对,现在往右,第三环边缘。”
陈砚舟额角青筋跳动,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操控这种级别的细丝比砍人还累,稍微抖一下就可能触发反制机制,直接引爆整个系统。
“还有十五秒。”苏怀镜声音紧了。
血纹丝猛然一转,精准刺入接口凹槽。
刹那间,整条通道震了一下,随即静了下来。铁门周围的蓝光彻底熄灭,连带着缝隙里的电流嗡鸣也消失了。空气像是松了一口气,风重新从门缝里吹出来,带着一股陈旧的药香。
倒计时停了。
陈砚舟收回血纹,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岩壁上喘气。他的右手掌心烧得厉害,像是被烙铁烫过。
苏怀镜没看他,而是盯着那块巨石底部。她忽然伸手拉住陈砚舟的衣袖:“等等,你看那里。”
陈砚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尘土被轻轻拨开了一小片,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缝隙里慢慢伸了出来。手指蜷着,像是在试探外面的世界。
他愣住了。
那只手的手腕上,挂着一枚银链吊坠——吊坠下面,是一把实验室常用的备用钥匙。苏怀镜认得清清楚楚,那是她上个月丢在解剖室窗台上的那把。
“是她。”苏怀镜声音发颤,“真的是她。”
陈砚舟猛地扑过去,跪在石头边上,一把抓住那只手。冰凉,但有力,指尖微微回握了一下。
“妈……”他喉咙发干,声音沙哑,“我来了。”
那只手轻轻动了动,拇指蹭了蹭他的虎口,像是小时候哄他睡觉时的动作。
门内没有声音,也没有回应,可这只手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怀镜慢慢挪到他身边,盯着那枚钥匙,眼神变了。她一直以为那把钥匙是被人顺走的,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个被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人手上。
“她在想办法告诉我们什么。”她说。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把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三年了,他第一次确认母亲还活着,不是幻觉,不是录音,不是陷阱。
头顶又是一阵震动,但这次轻了许多。洞穴的崩塌速度慢了下来,似乎因为自毁系统关闭,结构暂时稳定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苏怀镜问。
“不能硬推石头。”陈砚舟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太重,而且可能会触发新的机关。”
“那就只能绕。”苏怀镜站起身,环顾四周,“图纸上有没有标注其他入口?或者通风口、排水道之类的?”
陈砚舟摇摇头:“图纸只画了主控部分,别的没标。”
“那就得拆。”她说,“这块石头卡得死,但它是后来掉下来的,不是原本封门的结构。只要找到支撑点,用炸药或者高温切割……”
“没工具。”陈砚舟打断她,“而且我们不知道门后有没有联动陷阱。”
苏怀镜沉默了几秒,忽然弯腰从袖子里掏出那个小瓷瓶——里面还剩最后一点灰绿色的毒雾残剂。
“这不是普通的毒。”她说,“上次能腐蚀石缝,是因为它和血纹起了反应。如果你再用一次血纹引导,也许能让它定向渗透,把石头内部的连接点软化。”
陈砚舟看了她一眼:“你会受伤。”
“我已经受过一次了。”她把瓷瓶递过去,“这次我有准备。”
他接过瓶子,拧开盖子。液体表面泛着微弱的绿光,靠近皮肤时有种刺痒感。
“你退后。”他说。
苏怀镜没动:“我要看着位置。”
陈砚舟也没再劝,把瓶子放在地上,右手划破掌心,血滴进去。绿液瞬间变成暗红色,冒着细小的泡。
他将血纹注入其中,液体缓缓升起,形成一条扭曲的丝线,贴着地面钻进石缝。刚进去一半,突然“嗤”地一声,冒出一股白烟。
“有效!”苏怀镜眼睛一亮。
陈砚舟加大输出,血纹丝不断延伸,毒液跟着渗透进去。几分钟后,石头内部传来细微的“咔哒”声,像是某种固定装置松动了。
“快成了。”他说。
就在这时,那只从缝隙中伸出的手突然用力握了一下。
陈砚舟立刻停下动作。
手缓缓抬起,指尖指向铁门上方某个位置。那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在指什么?”苏怀镜眯起眼。
陈砚舟顺着方向看去,忽然发现门框顶部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刻痕——是个箭头,指向左侧岩壁。
他站起身,走过去用手摸。岩壁表面粗糙,但他很快察觉到一处异样:那里的石头温度偏低,敲起来声音也不同。
“后面是空的。”他说。
苏怀镜立刻跟过来:“通风道?或者密道?”
“可能是。”他回头看了眼母亲的手,“她是想让我们走那边。”
“可这边还没打开。”苏怀镜指着巨石,“万一我们进去,她这边出事了怎么办?”
陈砚舟站在原地,左手还握着那只手,右手攥着装毒液的瓷瓶。他知道现在每一步都可能是错的,可他也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
头顶的裂缝还在缓慢扩大,水滴滴落的声音越来越密。
他深吸一口气,把瓷瓶塞进苏怀镜手里。
“你去查那条密道。”他说,“我去试试能不能把石头撬松一点。”
苏怀镜盯着他看了两秒,点点头,转身朝岩壁走去。
陈砚舟回过头,看着那只苍白的手,低声说:“等我。”
手轻轻动了动,像是在答应。
他松开手,站起身,走到巨石侧面,双手抵住边缘,用力往上推。石头纹丝不动,但他没停,一寸一寸地加力,脚底在湿滑的地面上打滑,膝盖撞在岩石上也不管。
忽然,他听见苏怀镜在那边喊了一声。
他扭头看去。
她正站在岩壁前,手里拿着一块刚撬下来的石板,身后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她举起手电照进去,光束扫过墙壁时,照出一行刻在石头上的字:
“**别信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