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手指停在半空,离那块玉板还有一寸距离。他没再往前送,也没收回,就这么悬着。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左臂的血纹还在跳,一下一下,像有东西在皮底下爬。
苏怀镜站在石台另一侧,药箱抱在怀里,眼睛盯着他手腕。那道旧疤渗出血珠,顺着小臂滑下来,在手肘处顿了一下,才滴落在地。
啪。
声音不大,可两人同时绷紧了神经。
就在这时,玉板动了。
不是震动,也不是发光,是直接从表面喷出一道光幕,横着切开空气,停在密室中央。画面一开始模糊,像是水波晃荡,几秒后清晰起来——
李存功被关在一个铁笼里,衣服破了口子,脸上有伤。他靠在栏杆上,抬头看向镜头,嘴唇干裂:“砚舟……听得到吗?快逃。”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稳,“皇城地宫……有真龙脉……皇帝要拿你饲脉……现在就在……”
话没说完,一道紫金剑光从侧面扫过,画面猛地一抖,碎成雪花。最后半秒,定格在一座祭坛上。皇帝站在中央,手里握着一块石头,形状不规则,边缘带着锯齿状裂痕。
陈砚舟瞳孔一缩。
那块石头,和陆玄冥腰带上镶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光幕熄了。密室重新暗下来,只有玉板还泛着微弱的红光,像是刚烧完的炭。
“是真是假?”苏怀镜问。
“不像假的。”陈砚舟终于把手收回来,撑住黑伞站直,“李教授要是想骗我,不会用这种方式。而且他没必要冒这种险。”
“那他也可能被逼着演戏。”苏怀镜走到他身边,伸手按住他胸口,“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发空?”
“心口有点沉。”他说,“像被人攥住了,松不开。”
苏怀镜没答话,转身打开药箱,把银针囊袋取下来放在石台上。她一根根抽出银针,摆成环形阵列。等最后一根落位,所有针尖突然齐刷刷转向陈砚舟的心口位置。
她脸色变了。
“他们在抽你的血。”她说,“不是未来的事,是现在。每一跳,都带走一点。”
陈砚舟低头看自己胸口,那里没有伤口,可皮肤下的血管正以不正常的节奏搏动。他抬手摸了摸,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抽扯感,就像有人隔着千里之外,用细线勾着他的心脏往外拉。
“所以刚才那投影不是警告。”他说,“是同步。”
“什么同步?”
“仪式开始了。”他冷笑一声,“他们用李教授当信使,借这块碑拓传消息,顺便确认我还活着、还能用。”
苏怀镜咬牙,从药箱最底层拿出一支暗绿色的药剂,标签写着“逆流·试1”。她撕掉封条,捏住陈砚舟手臂准备注射。
“这玩意儿没试过。”她说,“我妈的笔记里提过,说血引可以反向导流,但做出来的人全疯了。”
“我不在乎。”他说,“总比被活活抽干强。”
针头扎进静脉,药液推进去的瞬间,他全身一震,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被苏怀镜一把扶住。
“忍住。”她低声说,“别闭眼。”
他咬着牙,手指抠进伞柄,指节发白。体内那股被抽取的感觉减弱了些,但换来了另一种更难受的压迫——五脏六腑像是被塞进了一个不断收缩的铁桶,每一次呼吸都费劲。
“有效。”苏怀镜盯着他的脉象,“牵引力降了三成。但他们还在拉,只是慢了。”
“说明双碑共鸣已经启动。”陈砚舟喘着气,“皇帝手里有陆玄冥那半块,再加上我母亲留下的线索……他们凑齐了钥匙。”
“那你这块玉板也是其中之一。”她看着石台上的碑拓,“它不只是地图,是应答器。”
陈砚舟没说话,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血纹颜色更深了,几乎变成紫红色,沿着经络往上蔓延,快要接近肩膀。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血纹完整度在被动提升,而每一次提升,都是以消耗他的生命力为代价。
“系统。”他在心里喊了一声。
【躺平模式已激活,能耗降低40%,血纹扩散速度减缓】
声音冷冰冰的,可听着让人安心。他靠着伞站稳,慢慢直起身子。
“你还撑得住?”苏怀镜问。
“死不了。”他说,“就是得想办法切断连接。”
“不能硬断。”她摇头,“你现在是两头连着的桩子,一头拴在皇帝那边,一头连着这块碑拓。要是强行切断,反噬会把你整个人撕开。”
“那就只能等他们停下。”他说,“或者……我去现场砸了祭坛。”
“你过去需要多久?”
“快马加鞭,三天。”
“你撑不过半天。”她盯着他手臂,“这药只能压一时,等药效过了,他们会抽得更快。”
陈砚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你说,李教授为什么选这个时候传信?”
“什么意思?”
“他明明早就能联系我。”他说,“但他等到仪式开始才露面。要么是他之前被锁死了,要么……”
“要么他是故意拖到最后一刻。”苏怀镜接上,“他想确认皇帝真的动手了,才肯冒险暴露自己。”
“所以他不是求救。”陈砚舟眼神冷下来,“他是来送命的。”
话音刚落,玉板又是一颤。
这次没出光幕,而是发出一声低鸣,像是金属摩擦。陈砚舟立刻抬手拦住苏怀镜,不让她靠近。石台上的残碑也跟着震动,两块石头之间的空气出现细微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
“他们在定位。”苏怀镜迅速收回银针,重新布阵,“双碑共鸣加强了,皇帝那边正在校准坐标。”
“校准什么?”
“你的位置,还有你的血型。”她说,“一旦完全锁定,就不需要这块玉板当媒介了。到时候,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抽走你的血。”
陈砚舟盯着玉板边缘。刚才那一滴血还没干,已经晕开一小片,颜色发黑。
他忽然伸手,用拇指抹了一点血迹,涂在伞柄末端的机关上。咔的一声,柳叶刀弹出一半,刀身映出他通红的眼睛。
“那就别让他们完成。”他说,“既然我能接收信息,也能回点东西。”
“你想干什么?”
“干扰信号。”他把伞往地上一顿,“这块碑拓能传画,是因为我和它的频率对上了。那我现在调频,让它传点别的。”
“比如?”
“比如……一段病毒。”他咧了下嘴,“我是计算机系的,虽然三年没写代码了,但搞点小破坏还不难。”
苏怀镜愣了一下:“你是说,用血纹当载体,往他们的系统里塞乱码?”
“差不多。”他说,“反正他们把我当容器用,那就让他们尝尝带毒的血。”
他盘腿坐下,左手按住玉板,右手食指在空中虚点,像是在敲键盘。嘴里开始念一些奇怪的数字组合,节奏稳定,像程序指令。
苏怀镜退到一旁,银针再次布阵,护住他周身要穴。她盯着他的脸,发现血纹正随着他输入的动作一点点后退,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
三分钟后,陈砚舟猛然睁眼。
“成了。”
玉板剧烈一震,整块碑拓突然变黑,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符号,像是错乱的字符流。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白光冲天而起,穿透密室顶部,直射云霄。
几千里外的皇城地宫深处,祭坛上的皇帝猛地抬头。
他手中的血纹碑剧烈震动,裂痕扩大,一道细缝中渗出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