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手刚碰到刀架,指尖离那把刻着“候主十年”的断刃还有半寸,手腕上的血纹突然一抽,像是被针扎进骨头里。他猛地收手,整个人向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一瞬,密室中央的青铜鼎动了。
不是晃,不是响,是整座鼎从底座往上浮起三寸,黑雾顺着鼎脚缝隙喷出来,像活的一样贴着地面爬行。雾气撞到兵器架,金属表面立刻结出一层暗红锈斑,像是干涸的血壳。
苏怀镜反应极快,药箱已经横在胸前,银针捏在指间。她没说话,只朝陈砚舟方向偏了下头。
他知道意思——别轻举妄动。
可那黑雾已经升到半空,扭曲着聚成一条龙的形状。龙头低垂,两眼赤红,盯着陈砚舟不放。它没张嘴,但一股声浪直接砸进脑子里,嗡得人耳膜生疼。
陈砚舟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湿了。血。
他冷笑:“看上我了?”
话音落,伞尖点地,柳叶刀弹出,左手血纹瞬间燃起红光。他没等龙魂扑来,反手甩出一道螺旋状锁链,直奔龙颈而去。
锁链缠上,龙魂扭头,一口咬住。
陈砚舟心头一紧,体内血气猛地一抽,像是被人从胸口拽走了一块肉。他踉跄一下,差点跪倒,却咧嘴笑了:“吃?行啊。”
他非但没收回血纹,反而催得更狠。红光从左眼炸开,顺着经络往锁链上灌。龙魂吞得越快,他给得越多,嘴角甚至扬起来:“你真不怕撑死?”
黑雾翻滚,龙形开始膨胀,鳞片一根根竖起,眼看就要挣脱束缚。陈砚舟忽然松手。
锁链崩断。
他右脚蹬地,刀随身转,一刀从下劈上,刀风撕裂空气,带着一声短促的爆鸣。
“断龙!”
那一斩不像砍,像把天劈开了条缝。黑雾炸开,龙魂发出一声闷吼,整个身子碎成无数丝线,四散飞溅。陈砚舟站在原地没动,呼吸沉了几分,伞尖滴下一滴血,落在地上发出“滋”的轻响。
苏怀镜快步上前,三根银针已经扎进他手腕、肩井、命门。她手指按在他脉门上,眉头皱紧:“血纹还在往外流,压不住。”
“不是压。”他喘了口气,“是它自己要出去。”
两人回头看向青铜鼎。黑雾没散,反而沉下去,在鼎底聚成一片泛着幽光的液体,像水银,又不像。表面微微起伏,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要冒头。
苏怀镜抽出一根新针,轻轻碰了下鼎壁。针尖刚触到刻文,整圈纹路突然亮了一下。她迅速缩手,低声说:“有回应。”
“那就让它回个够。”陈砚舟伸手按向鼎身,掌心贴住一处凹陷的符文。血纹顺着手臂涌出,在皮肤上爬行,最后从指尖注入鼎中。
苏怀镜立刻将银针刺入符文交汇点,分流导引。随着最后一针落下,鼎底那层液态金属缓缓收缩,露出一块巴掌大的玉板。
玉板通体暗红,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和陈砚舟手臂上的血纹一模一样。它没有浮起来,而是静静躺在鼎底,温温的,像有生命。
“这是……”苏怀镜屏住呼吸。
“完整的碑拓。”陈砚舟盯着它,“他们藏在这儿,不是为了防外人,是为了防我。”
苏怀镜没接话,只伸手去取。玉板刚离底,四周兵器架猛地一震。所有“玄冥制造”的刀剑同时发出低鸣,声音越来越急,像是被什么唤醒。
她立刻停手。
陈砚舟扫了一圈,慢慢摇头:“现在拿走,这些家伙就得全活过来。”
“那怎么办?”
他闭眼调息,等体内血纹稍稳,才睁眼道:“封住气息,先带出去。”
他抬起左手,血纹再次凝聚,在空中画出一道虚影符印。红光落下,盖在玉板上,那股躁动立刻平息。苏怀镜这才小心将玉板取出,放进药箱夹层,又用那半块“济世”残碑压住边缘。
密室安静下来。
陈砚舟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扫过满屋兵器。那些刀,那些剑,每一件都写着“以骨养锋”“血祭七人”,连最普通的短匕都标着“炼魂一日”。他曾以为自己是祭品,现在才知道,他是最后一道工序。
他忽然笑了下,声音很轻:“他们造刀,等了这么多年。”
苏怀镜抬头看他。
“可刀再利,也得有人握。”他收起伞,刀刃缩回伞骨,“而我现在,不只是材料。”
他没砸兵器架,也没再碰任何一把刀。转身就走。
苏怀镜跟上,药箱抱在怀里,脚步放轻。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她回头。
青铜鼎底,那层黑雾又渗了出来,不多,只有一缕,贴着地面爬向玉板原来的位置。它停在那里,凝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转了三圈,然后消失。
陈砚舟没回头,只说了一句:“走了。”
两人跨出密室,石门在背后无声合拢。
可就在门缝彻底闭合的刹那,鼎内最后一丝余光闪了一下,映出墙角兵器架最底层——那里有把蒙尘的短刀,刀柄上刻着一个极小的“陈”字,正对着门口方向。
刀尖,有一滴水珠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