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炸开的瞬间,陈砚舟动了。
他左手一扬,伞骨里的柳叶刀划出半弧,刀尖挑着一缕血光直奔头顶那片黑雾。火焰从刀刃喷出,撞上毒针的刹那,整条街像是被点着了,幽蓝火舌顺着空气卷上去,把那些细针烧得噼啪作响。
屋顶上的杀手往后缩,有几个没站稳,踩塌了瓦片。
“走!”陈砚舟低吼,转身一把将苏怀镜往前推。
她没犹豫,脚下一蹬就跃向邻屋的矮墙。陈砚舟紧随其后,刚跳到一半,眼角扫见左边货堆后有人影冲出,手里抱着个湿透的大棉被,往火口上一扑,火势顿时压下去一片。
“浸过水的棉被?”苏怀镜咬牙,“他们早算好了你会用火。”
“那就让火变毒。”陈砚舟落地时单膝跪地,喘了一口粗气,心口像有把钝刀在搅。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汗和血混在一起的黏腻。
苏怀镜已经从药囊里掏出一小包灰绿色粉末,反手撒进还在燃烧的火焰里。火苗猛地一抖,颜色从蓝转紫,腾起一股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腐心草加麻醉散,吸一口能让人发疯。”她退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但他们穿了湿衣,动作会慢,趁现在。”
话音未落,冲在最前的几个杀手已经扑到火线边缘。他们裹着棉被往前滚,眼看就要穿过火带。可刚一碰上那层紫雾,其中一人突然停住,双手卡住自己脖子,喉咙里发出咯咯声,接着一头栽倒,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后面两人愣了一瞬,紧接着也开始抓脸,拿刀砍自己胳膊,还有一人直接调转刀锋,朝同伴捅了过去。
“成了。”苏怀镜松了口气。
陈砚舟却没放松。他盯着高处,右手握紧刀柄:“弩手还在。”
果然,屋檐角落闪过一点寒光,一支箭破空而来。他侧身一闪,箭擦过肩头,布料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伤口又裂了,血顺着袖子往下淌。
他冷笑一声,抬手将伞尖插进地面,借力翻身跃起,刀光横斩。一道火刃飞出,直劈瓦顶。那人来不及反应,脚下的房梁被削断,整个人跟着塌下来的瓦片一起摔进火堆。
剩下两个弓手立刻转移位置,可陈砚舟早盯上了他们的落脚点。他甩出两枚伞骨钉,精准扎进对方立足的横梁缝隙。木屑飞溅,那两人脚下打滑,慌忙后退。
“走!”他一把拉住苏怀镜手腕,两人借着浓烟掩护,贴着屋檐边缘疾行。
身后火势越烧越大,连片的货栈被引燃,噼啪声不断。追兵被火墙隔开,一时无法合围。
但他们没停下。一路翻过三道屋脊,直到听见远处传来号角声,才在一处废弃茶棚的瓦顶停下。
苏怀镜靠在烟囱边喘气,手指微微发抖。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虎口被一根细线割破了口子,血珠正慢慢渗出来。
陈砚舟站在檐角,望着来路。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他的呼吸很重,左臂的血已经浸透半截袖子,滴滴答答落在瓦片上。
“你撑得住吗?”她问。
“还能跑。”他说,声音哑得不像话。
她没信,伸手去探他脉门。指尖刚碰到手腕,就被他躲开了。
“别浪费力气。”他摇头,“血纹往上爬了,封穴没用。”
她皱眉:“那你刚才怎么还能跳那么高?”
“系统。”他咧了下嘴,算是笑了,“快死了它才肯干活。”
话刚说完,脚下忽然一轻。原来刚才那一跃震松了瓦片,边缘已经开始塌陷。他猛地后退一步,可右脚踩空,整个人晃了一下。
苏怀镜立刻伸手拽住他胳膊,把他拉回来。两人靠得太近,她闻到他身上一股铁锈味混着焦烟的气息。
“再这样下去,你还没到义庄就得倒在路上。”她说。
“那就快点。”他推开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顿住。
“怎么了?”
“刀……”他低头看着手中柳叶刀,“有点烫。”
不只是烫。刀身在轻微震动,像是里面有东西要冲出来。他试着握紧,却发现刀意不再完全听使唤,反而顺着经脉往手臂里钻,像一条活蛇。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陈砚舟!”苏怀镜扑过来扶他。
“别碰我!”他甩开她,额头全是冷汗,“刀意反噬……我得把它压下去。”
她没再上前,但也没退。她从银针囊抽出三根针,在空中比了个位置,随时准备出手。
陈砚舟闭上眼,咬紧牙关。脑子里一遍遍过斩龙七式的心法口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刀意乱冲的势头渐渐缓了点,可胸口那股热流越来越强,血纹已经爬到肩膀,皮肤底下像是有虫子在爬。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提示:
【检测到宿主濒临极限,启动被动防护机制——静步模式自动激活】
下一秒,身体突然轻了。
不是幻觉。他试着站起来,脚步落地几乎没有声音,连呼吸都变得平稳。原本缠在腿上的痛感也退了些。
“系统真会捡时候。”他喘了口气。
“现在能走了?”她问。
“能。”
两人继续往前,沿着屋脊边缘绕开主街,专挑偏巷和废屋走。走到第七条岔路时,苏怀镜忽然停下。
“等等。”她从药箱取出一个小布包,撕开一角,把里面的白色粉末拍在两人衣领和鞋帮上。
“这是什么?”
“断息散。盖住我们的味道。”她抬头看了眼风向,“玄冥养了猎犬,靠气味追人。”
他点点头,没多问。
又翻过两栋老楼,前方出现一条窄巷,夹在两堵高墙之间,尽头是一扇半塌的木门,门外就是通往城西的小道。
“过了这巷子,应该就甩掉了。”她说。
他刚要迈步,忽然回头。
远处火光中,有个身影站在屋顶,手里拿着一支短笛模样的东西,正举到嘴边。
“不好。”陈砚舟一把将她按在墙后。
下一秒,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
不是普通哨声。那声音带着颤,像金属刮过石头,刺得人耳膜生疼。更糟的是,巷子两侧的墙头,隐约出现了动静。
“埋伏?”苏怀镜摸向银针。
“不止。”他盯着对面墙头,“他们早就在这等着了。”
话音未落,墙头跃下四条黑影,手持短刃,呈包围之势逼近。
陈砚舟握紧刀,正要动手,忽然感觉刀身一震。这次不是反噬,而是……主动出击。
他还没反应过来,刀锋已自行扬起,一道火痕凭空斩出。最近那人连叫都没叫,脖子一歪,当场倒地。
其余三人愣住的瞬间,第二道火刃飞出,第三道紧随其后。等他们想逃,已经晚了。
最后一个杀手转身要跑,却被地上一道暗线绊住。他摔倒的刹那,火光追上来,从背后贯穿。
四人全倒。
陈砚舟怔住,低头看刀。刀身微鸣,像是在回应他。
“它……认你了?”苏怀镜低声问。
“不知道。”他握着刀,手心发烫,“但刚才那几刀,我没出力。”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收起银针。
两人穿过小巷,推开那扇半塌的门。外面是条泥路,两旁长满荒草,远处隐约能看到一座破庙轮廓。
“玄冥分坛就在前面。”她说。
“那就不能走大路。”
他们沿着田埂往南绕,刚走出百步,天空忽然亮了一下。
回头望去,古玩市场方向升起一朵红光,像是烟花爆开。
“信号弹。”她皱眉,“他们在召集更多人。”
陈砚舟没回头。他把刀收回伞骨,拄着伞往前走。每一步都很稳,虽然脸色已经白得吓人。
苏怀镜跟在旁边,忽然伸手扶住他胳膊。
“你还记得卖药翁最后说的话吗?”她问。
“哪句?”
“别信血脉相连的人。”
他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
风从荒野吹来,带着湿土味。远处那座破庙的轮廓越来越近。
他抬起手,看了看伞柄上沾的血。一滴血正顺着金属纹路缓缓下滑,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