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手还搭在梁缝边上,指尖压着那块铜牌。铜牌冰凉,边缘刻的纹路刮得他虎口发麻。他没急着翻上去,背上的伤一跳一跳地疼,血顺着腰往下流,已经渗进裤腰。
苏怀镜蹲在他脚边,喘得厉害。她刚把药膏涂完,手还在抖。见他不动,抬头问:“不走了?”
“等等。”他说,眼睛盯着铜牌,“这东西我见过。”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三声轻响——**咚、咚、咚**,接着是两下短促的敲击。
陈砚舟眼神一紧。
这是卖药翁定的暗号。三年前雨夜,老头就是用茶杯盖敲了三长两短,才让他放下戒心。
他松开手,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苏怀镜赶紧扶住他胳膊。两人还没站稳,横梁上的人影就跳了下来。
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短打,右眼罩黑布,左臂裸露,从肩到肘一片焦痕,形状和铜牌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你小子记性不错。”卖药翁嗓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石头,“还能认出这半枚‘守脉印’。”
陈砚舟没说话,把铜牌递过去。
老头接过,咬破拇指,在铜牌背面一抹。血迹渗进去,铜牌突然发烫,表面浮出细密符文,一闪即逝。
“行了。”他收起铜牌,转身走向墙角一块松动的青砖,“你爹让我藏的东西,今天该交了。”
他用力一推,整面墙竟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地窖入口。里面黑得看不见底,但有股淡淡的草药味飘出来。
苏怀镜皱眉:“有机关吗?”
“有。”老头头也不回,“但我踩过二十年,没死。”
陈砚舟扯了扯嘴角:“那我们跟着您,应该也死不了。”
“可不一定。”老头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接的不是命,是债。”
说完,他先进去了。
陈砚舟吸了口气,跟上。苏怀镜咬牙,紧随其后。
地窖不大,四壁砌着石砖,角落堆着几个空药篓。正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上蒙着油布。卖药翁走过去,掀开布,露出一块卷起来的兽皮。
兽皮泛黄,边缘磨损严重,上面刻着七道深浅不一的刀痕,排列成北斗形状,但方向是反的。
“你娘留下的血书,夹层里有星图。”老头说,“那是第一式‘惊雷’的引子。现在,全图要合上了。”
他让陈砚舟把铜牌放在兽皮中央。刚放上去,兽皮猛地一震,七道刀痕同时亮起红光,像是被点燃的火线,迅速连成完整图案。
苏怀镜立刻后退一步:“有毒!”
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硫磺混着腐叶。她从药囊里抽出一根银针,沾了点自己的血,轻轻点在兽皮边缘。
血珠刚碰上去,就沿着刀痕自己流动起来,最后停在第七道痕迹末端。
“它在认主。”她说,“需要陈砚舟的血。”
陈砚舟点点头,用伞骨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滴下去,瞬间被吸收。整张兽皮开始发光,墙上投出巨大的虚影——七道星轨交织,形成一套完整的刀法图谱。
第一式:惊雷
第二式:断水
第三式:裂地
第四式:焚天
第五式:破军
第六式:斩魂
第七式:灭世
每出现一个名字,陈砚舟胸口就一阵抽痛。等“灭世”二字浮现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怎么了?”苏怀镜扶住他。
“没事。”他抹了把脸,“就是……有点重。”
卖药翁盯着虚影,声音低沉:“这不是武功,是祭法。练一式,断一段命脉。七式全成,心脉自绝。”
“所以练到最后,人就死了?”苏怀镜问。
“不是死。”老头摇头,“是把自己献出去。斩龙者斩的不是别人,是自己身上的龙气。你不把自己劈开,就斩不断龙脉。”
陈砚舟低头看兽皮,忽然笑了:“我还以为,是要我去砍皇帝。”
“皇帝?”老头冷笑,“他早就不算什么了。真正困住这天下的,是你们陈家守了三百年的规矩。”
他指着兽皮背面:“翻过来。”
陈砚舟伸手去翻。
兽皮背面原本空白,此刻却浮出一行字,笔迹熟悉——和母亲血书一模一样。
**“斩龙者,需断己龙脉。”**
字迹出现的瞬间,陈砚舟脑子里“嗡”地一声。系统提示直接炸开:
【警告:生命值剩余20%】
【血纹暴走倒计时:12小时】
【建议立即闭关,否则宿主将失去意识控制】
他没关提示,只是站在原地,盯着那行字。
苏怀镜看着他侧脸,发现他嘴角还挂着笑,但眼神已经变了。不是怕,也不是怒,而是一种……终于明白的平静。
“原来这样。”他说,“我一直想找条活路。结果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让人活着走完。”
“那你现在怎么办?”她问。
“还能怎么办?”他抬头看她,“练呗。”
“你疯了?只剩十二小时,你现在开始练,等于往死路上冲!”
“可我不练,明天照样死。”他笑了笑,“至少这次,是我自己选的。”
卖药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陈砚舟:“这是我最后一点‘镇脉散’,能压住血纹三个时辰。够你把‘裂地’练熟。”
陈砚舟接过瓶子,打开闻了闻:“掺了你的血?”
“嗯。”老头点头,“老骨头剩不多了,临走前帮一把,也算还你爹一个人情。”
“您也要走?”
“我早该走了。”他咳嗽两声,袖口渗出黑血,“二十年前喝的第一口毒酒,今天才发作,已经算命大。”
苏怀镜立刻上前:“我能看看您的情况。”
“别费劲了。”老头摆手,“你们还有正事要办。”
他走到墙边,拉开一块砖,取出一个布包,递给陈砚舟:“这里面是七式详解,只有你能看。记住,练到第三式为止,别贪多。剩下的……等你真准备好了再说。”
陈砚舟接过布包,沉甸甸的。
“为什么帮我?”他问。
“因为你娘救过我。”老头说,“她临走前说,总有一天,会有人站在这个位置,必须做出选择。她说,那个人要是姓陈,就别拦着。”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别信皇命,只问本心。”
说完,他靠着墙坐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苏怀镜想再检查他,却被陈砚舟拉住。
“让他歇着吧。”他说,“他任务完成了。”
地窖里安静下来。
陈砚舟坐在桌边,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叠薄纸,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他翻到“裂地”一页,发现旁边画着经脉路线图,标注着几处关键节点。
他伸手摸向后颈,那里有一块皮肤特别烫。
“你真要现在练?”苏怀镜问。
“不然呢?”他抬头看她,“等杀手再来一波?还是等血纹爬到脸上?”
“可你伤成这样,强行运功会——”
“会死得更快。”他打断她,“但我不试,连这点机会都没有。”
他撕下一块布条,缠住左手伤口,然后盘腿坐好,把伞放在膝上。
“你去门口守着。”他说,“我要入静,不能被打扰。”
“万一有人进来?”
“那就杀。”他闭上眼,“我不睁眼,你就别让我分心。”
苏怀镜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睁开一只眼:“放心,我不会一口气练完。死也得死在动手之前。”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点头,走到门口蹲下,手里捏着两根银针。
陈砚舟重新闭眼,按照纸上写的,调整呼吸节奏。血纹还在蔓延,但他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脊椎第三节,那里是“裂地”式的关键枢纽。
刚开始还好,五分钟后,体内像有刀在割。他额头冒汗,手指掐进伞柄,指节发白。
纸上说,这一式要靠血引势,借自身血脉冲击阵眼。可他的血已经太弱,根本冲不动。
他咬牙,用伞骨在手腕再划一道。血涌出来,顺着经脉往下走,终于触碰到那个节点。
一瞬间,他感觉地面在震。
不是真的震,是身体里的某种东西被激活了。他眼前浮现出武馆地面的阵纹,和兽皮上的星图完全重合。
他抬起右手,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不是劈,不是砍,是“断”。
空气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苏怀镜猛地回头。
她看到陈砚舟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滴下一滴血。那滴血没落地,而是悬在空中,慢慢变成一道红线,像刀锋一样切开了周围的气息。
“成了?”她低声问。
陈砚舟没回答。他整个人僵着,脸色发青,冷汗直流。
但她注意到,他嘴角微微扬起。
系统提示再次弹出:
【斩龙第三式“裂地”已可实战调用】
【后续四式解锁条件生成中:需接触龙脉残息、完成斩魂仪式、获得守龙人认可、承受灭世之痛】
这些字一闪而过。
陈砚舟缓缓放下手,睁开眼。
“还活着?”他问自己。
“活着。”苏怀镜走过来,递水给他,“但你不能再硬撑了。”
他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突然皱眉。
“怎么了?”她问。
“外面……有动静。”
他刚说完,门口的砖缝里,渗进一缕灰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