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靴子刚踏进通道,黑伞就撑开了。刀刃滑进掌心的时候,他听见头顶有闷雷滚过。那声音不像天上的,倒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
他没看血龙,也没回头看苏怀镜。转身的一瞬间,伞骨弹出柳叶刀,直逼门边那人咽喉。
陆玄冥站在石门阴影里,虎符还握在手里。他没躲,只是微微偏头,让刀尖贴上脖颈皮肤。一滴血顺着脖子流下去,渗进紫金长袍的领口。
“你倒是快。”他说。
陈砚舟不答话。伞尖稳稳压着他的喉结,力道不重,但足够让他知道——这一刀随时能割断什么。
眼前忽然跳出一片猩红界面:【斩龙专属任务激活:三日内斩断龙脉血链,否则血纹反噬】。
他抬手一划,把那东西抹掉了。
“这种事不用你告诉我。”
陆玄冥笑了下,抬起右手,把虎符往地上一敲。
地面裂开。暗红色的锁链像蛇一样钻出来,缠上两人脚踝。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时,陈砚舟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血管往上爬,像是有人在他的血脉里点了一把火。
“这是什么?”他问。
“共命链。”陆玄冥说,“你死,我也死;我死,你也活不成。除非……其中一个被献祭。”
锁链越收越紧,脚踝开始发麻。陈砚舟低头看,那链条上刻着细小的符文,正随着心跳一闪一闪。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怀镜赶上来几步,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她伸手摸了摸空气,指尖泛起微弱青烟。
“别靠近!”她喊,“这里有共鸣场,你们俩连着命,动一个全崩!”
陈砚舟闭眼。左手按住手腕旧疤,脑子里默念两个字:“躺平”。
系统嗡鸣停了一瞬。
够了。
他睁开眼,抬手就把伞尖往自己掌心扎下去。鲜血涌出,滴在锁链上,发出“滋”的一声响,像水浇进热锅。
陆玄冥皱眉:“你疯了?”
“你说命不可改。”陈砚舟咬牙,“可我现在就在改。”
他猛地运转体内气息,刀意逆冲经脉。胸口血纹炸开红光,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头顶岩层噼啪作响,电光在裂缝间跳跃,却始终落不下来。
“差一点……”他低吼。
苏怀镜突然大喊:“雷要下来了!但它被什么东西挡着!”
陈砚舟抬头。那些电蛇在半空打转,就是不肯劈下。他明白了——这地方不让外力介入,怕破坏仪式平衡。
那就打破平衡。
他把整把黑伞举过头顶,刀刃朝天,用尽力气吼了一声:“老子今天偏要借个雷!”
话音落,心口血纹爆亮。红光直冲而上,撞进岩缝里的雷云。
轰!
一道粗雷砸下来,正中伞面。金属骨架当场炸裂,碎片四射,有一片擦过陆玄冥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借着雷击的反冲力,陈砚舟将柳叶刀狠狠插进两段锁链连接处。刀身颤动,发出刺耳摩擦声。
“原来如此。”他喘着气,“斩龙之前,得先把自己的退路斩了。”
咔——
锁链断裂。
两人同时后退数步。陈砚舟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口血。左臂上的纹路发烫发黑,像是烧焦了一样。
陆玄冥靠在石门边上,右手虎符出现裂痕。他盯着陈砚舟,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
“你不该破这个局。”他说。
“那你也不该设这个局。”陈砚舟撑着刀站起来,“你以为你是执棋的人?其实你也是被推上去的卒子。”
“我不是。”陆玄冥摇头,“我是唯一清醒的那个。”
“清醒?”陈砚舟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手在抖?”
陆玄冥低头。自己的右手确实在颤,不是因为伤,是因为那根断掉的锁链还在他脚踝上缠着一小截,正不断释放出微弱电流,刺激神经。
苏怀镜这时冲到陈砚舟身边,从药箱掏出一支银针,迅速扎进他手臂穴位。血纹温度慢慢降下来。
“还能动吗?”她问。
“能。”他甩了甩刀,“刚才那一雷,不止断了链子。”
“还震松了封印。”苏怀镜看着通道尽头,“它醒了。”
血龙缓缓抬头。双目微睁,瞳孔是竖立的,像野兽。鼻息喷出的风带着腥臭,吹得人睁不开眼。
陆玄冥退了一步,又一步。
“你做了什么?”他声音变了,“你知道这东西一旦完全苏醒,整个城都会塌?”
“我知道。”陈砚舟往前走,“所以我不会让它完全醒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杀了它?还是代替它进去?”
陈砚舟没回答。他走到通道中央,把残破的黑伞扔在地上。只剩半截刀柄的柳叶刀被他握紧。
“我谁也不替。”他说,“我要把它放了。”
陆玄冥愣住:“你疯了?那是灾厄之源!三百年前就是因为放纵它,才死了上万人!”
“三百年前的事我不知道。”陈砚舟抬头,“我只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不是祭品,也不是容器。我是来结束这一切的。”
他举起刀,指向陆玄冥。
“你要是还想拦我,我不介意先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陆玄冥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得很轻,也很冷。
“好啊。”他说,“那你试试看。”
他抬起虎符,准备再召机关。
可就在这一刻,头顶再次雷鸣大作。一道比刚才更粗的闪电劈下,这次没击中任何人,而是砸在通道两侧的石柱上。
石柱崩裂。露出里面埋藏的铜管和齿轮结构。一些液体顺着破裂处流出,冒着泡,气味刺鼻。
苏怀镜立刻捂住口鼻:“毒汞混合剂!这整个通道都是杀阵!只要震动超过阈值,就会泄漏!”
陈砚舟眯眼看了看四周。六根石柱位置对称,形成环形。他大概明白了——这不是单纯的囚笼,是个自动触发的灭杀装置。一旦失控,所有人陪葬。
“你设计的?”他问陆玄冥。
“我只是用了前人留下的图纸。”陆玄冥收回虎符,“你要真敢继续往前,下一击可能就不是雷了,是整座山压下来。”
陈砚舟吐掉嘴里的血沫,活动了下手腕。
“那就赌一把。”
他迈步向前。
每走一步,地面震一下。血龙的眼睛睁得更大。苏怀镜紧跟其后,手里捏着三枚银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陆玄冥没有再出手。他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通道尽头,血龙终于完全睁开眼。那目光落在陈砚舟身上,没有攻击,也没有敌意,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它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但陈砚舟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是用血纹。
那是一种记忆,一段信息,直接灌进脑海。
他停下脚步。
苏怀镜察觉不对:“怎么了?”
陈砚舟没回答。他的眼睛开始泛红,不是血纹发作,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
陆玄冥忽然开口:“你听见它说话了?”
陈砚舟转头:“它说……当年第一个斩龙者,根本不是英雄。”
“他是逃兵。”陆玄冥接道,“他封印了龙,然后跑了。留下后面的人一代代替他赎罪。”
“所以这不是宿命。”陈砚舟低声说,“是骗局。”
他重新握紧刀。
“那就从我这里,斩断。”
他抬脚,踩上最后一级台阶。
血龙低下头,像是在等待判决。
陈砚舟举起刀,刀尖对准龙额心的纹路。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
他回头。
陆玄冥把虎符摔在地上,抽出腰间短匕,割破手掌,将血抹在断裂的共命链上。
“你干什么?”苏怀镜惊问。
陆玄冥抬头,眼神不再遮掩。
“我说过,我想赢一次。”
“这次,我不想当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