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在五米外。
陈砚舟没有回头,右手已经摸到伞柄末端。刀刃贴着手掌的温度滑出半寸,冷光一闪即收。
“别动。”苏怀镜的声音从通风口传来,低得几乎贴着地面,“星图能量乱了。”
他侧身靠墙,余光看见她从铁栅栏缺口爬进来,实验服下摆沾了灰,药箱抱在胸前。她没站起来,直接蹲在他旁边,手指快速拨开银针囊袋扣子。
头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像是铁链在缓缓拉紧。
“弩阵……活了?”陈砚舟压低声音。
苏怀镜抬头看了眼穹顶,眼神一凝。原本坍塌的机关缝隙里,正一具接一具地降下黑色弩架,排列成环形,箭头对准中央石门。
“不是修复。”她咬住下唇,“是重组。有人远程操控。”
话音刚落,一支箭射了下来。
火光炸开。
箭尾燃着赤红火焰,落地时溅起火星,烧焦了地面刻痕。箭杆上刻着细小的“玄”字,墨线填红,正是玄冥标记。
第二支、第三支接连射下。
两人同时扑向两侧翻滚。
陈砚舟落地瞬间撑开黑伞,刀锋沿着伞骨划一圈,刀气荡开热浪。一支火焰箭被劈成两截,火头熄灭前还在地上爬行似的扭动。
“这火不对劲!”他喊。
“加了磷粉和龙血藤油。”苏怀镜背靠石壁,迅速打开药箱,“烧起来粘肉,泼水只会越烧越旺。”
她指尖抽出三枚银针,插进药箱边缘的小孔。箱体轻微震动,一层淡青色雾气从四角升腾而起,像纱幕般罩住两人。
又是一轮齐射。
三百支火焰箭从穹顶倾泻而下,空中交织成网。火光照亮整个空间,连墙壁上的古老铭文都泛起熔岩般的反光。
苏怀镜双手掐诀,二十四枚银针全部刺入药箱,指节因用力发白。结界剧烈波动,几支箭穿透雾气,在她脚边炸开,灼热气流掀翻了衣角。
“撑不住多久!”她喘了口气,“这些弩会追踪体温!”
陈砚舟盯着那扇还没打开的石门,凹槽还空着。他摸出半块虎符,犹豫了一瞬,又塞回去。
不能现在开门。
一旦触发机关,整个区域可能塌陷。
他收起伞,刀完全出鞘,横在身前。深吸一口气,脚下踏出一步,刀意猛然爆发。
“惊蛰。”
刀光如雨前云层裂开,一道水汽凭空凝结,在他面前展开半圆水幕。落下的火焰箭撞上去,火头嘶嘶作响,瞬间熄灭,残箭坠地堆成小山。
系统提示弹出来:【检测到高热侵蚀,建议避免连续使用水系刀意】
他没理会。
左手腕旧疤开始发烫,血纹隐隐跳动。他知道这招撑不了太久,但必须为苏怀镜争取时间。
“你能关掉它们吗?”他问。
“得靠近主控枢纽!”她回,“西北角那个齿轮箱,要是能塞进抑制剂粉末——”
陈砚舟一刀斩断斜射而来的三支箭,转身就冲。
火焰在他身边掠过,烧焦了衬衫袖口。他跃起踩上倒塌的石柱,借力翻身,直扑西北角落。
弩阵感应到移动目标,立刻调转方向。
十几支箭同时锁定他。
苏怀镜猛地拍下药箱顶部按钮,结界扩张,一道青雾追着他身后蔓延过去。几支箭被中途拦截,爆炸声此起彼伏。
陈砚舟落地翻滚,顺势将伞刀插入齿轮箱缝隙,撬开外壳。里面密密麻麻全是铜管和转轴,中央一个水晶容器闪着红光。
他掏出随身带的小瓶,倒出半勺灰色粉末,塞进接口。
“快!”苏怀镜在远处喊。
他拔出刀,正要退后——
水晶突然爆裂。
一股黑烟喷出,齿轮疯狂转动,所有弩机发出尖锐嗡鸣,箭矢燃烧得更猛,连射速都提升了近倍。
“反制程序!”苏怀镜脸色一变,“它识别出外来物质,进入战斗模式!”
陈砚舟被逼到墙角,水幕重新撑起,但刀意已经开始不稳。血纹热度顺着左臂往上爬,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咬牙,把伞刀插在地上,双手合握刀柄,将全部刀意压进地面。
水流从刀尖涌出,像井喷一样冲上半空,然后砸下,形成旋转水墙。火焰箭撞进去,纷纷熄灭,蒸汽弥漫全场。
“现在!”他吼。
苏怀镜抓起药箱最底层的一个密封罐,拧开盖子,把整包药粉洒向空中。她用银针引导气流,让粉末随着青雾扩散。
药雾碰到火焰,立刻变成淡紫色,随后所有燃烧的箭头颜色变暗,火势减弱。
弩阵运转速度慢了下来。
一支、两支、三支……箭矢陆续熄灭。
最后一支射到半途,火头噗地灭了,箭杆打着旋儿掉在地上。
寂静降临。
只剩下齿轮缓慢停转的咔哒声。
陈砚舟单膝跪地,喘着粗气,额头全是汗。他拔出伞刀,收回伞中,手一松,差点没握住。
“你怎么样?”苏怀镜跑过来。
“没事。”他抹了把脸,“就是胳膊有点烫。”
她伸手按住他左腕,眉头皱起:“血纹活性又升了。再这么用下去,你会被反噬。”
“没得选。”他站起身,看向石门。
就在这一刻,地面震动了一下。
石门下方的地板突然裂开,灰尘簌簌落下。裂缝不断扩大,露出一道向下延伸的阶梯,石阶边缘刻着四个字:
**斩龙者,死**
陈砚舟走过去,低头看。
阶梯很深,望不到底,空气里有股陈年铁锈的味道。
“这是新出现的。”他说。
“刚才还没有。”苏怀镜站在他身后,“可能是弩阵关闭触发了下一重机关。”
他摸出半块虎符,看了看,又收起来。
“先不下。”
“你还想等什么?”
“等确认这不是个陷阱。”他指着阶梯边缘的刻字,“谁会特意告诉你前面是死路?要么是吓唬人,要么……是真的。”
苏怀镜没说话,默默打开药箱,翻找片刻,取出一支装满淡绿色液体的针管,轻轻推了几下排气泡。
“新的抑制剂。”她说,“比上次的稳定,但只能撑四十分钟。”
她递过去。
陈砚舟摇头:“你留着。我下去探路,你在上面守着信号。”
“不行。”她直接把针管塞进实验服内袋,“你要死了,谁来砍最后一刀?”
他看了她一眼,嘴角扯了下。
“你还真信我能活到最后?”
“我不信命。”她抬头盯着他眼睛,“我只信你还能站着。”
陈砚舟没再推辞。
他走到阶梯口,正要迈步——
脚下石板忽然下沉半寸。
机关启动的咔嗒声从地底传来。
苏怀镜一把拽住他后领:“等等!”
两人僵住。
几秒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陈砚舟低头看脚,石板已经复位。
他抬脚,再次踩上去。
这一次,石板没动。
他往前走了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直到第五步,背后突然响起一声闷响。
他们回头。
只见那扇原本无法开启的石门,此刻竟缓缓裂开一条缝,幽光从里面透出。
“它开了?”苏怀镜惊讶。
陈砚舟眯眼看着。
门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风,也不是影。
而是一根极细的丝线,正从门内伸出,贴着地面快速爬行,直奔阶梯而来。
他立刻后退两步。
“关门机制变了。”他低声说,“弩阵只是幌子,真正的机关……在门后面。”
苏怀镜迅速检查药箱,确认还有两份防火粉和一枚定神针。
“我们得一起下去。”她说,“不能再分开。”
陈砚舟点头。
他最后看了眼那扇正在缓缓开启的石门,握紧伞柄,转身踏上阶梯。
苏怀镜紧跟其后。
下到第七级台阶时,她忽然停下。
“怎么了?”他问。
她没回答,而是蹲下身,手指抚过石阶侧面。
那里有一道浅痕,像是被人用利器反复划过。
她抠了抠,碎石落下,露出底下一行小字:
**替身已死,真身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