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窗缝流下来,在水泥地上划出几道湿痕。陈砚舟靠在墙边,左手按着左臂,血纹还在发烫,像是刚从滚水里捞出来。
他闭了会眼,脑子里还是那声龙吟。
门被敲了三下。
不轻不重,但很稳。
他知道是谁。
李存功推门进来时,手里抱着个铁盒,衣服湿了半边,眼镜歪着,链子断了,挂在耳朵上晃荡。
“你还敢来?”陈砚舟没动。
“我不来,你明天就得死。”李存功把铁盒放在桌上,手指有点抖,“这是你爸当年烧掉的《偃武秘录》残页,我藏了二十年。”
陈砚舟盯着他:“现在拿给我?不怕我爹的事再算你头上?”
李存功没答,打开盒子,取出几片焦黑的纸片,像烧过的树叶,一碰就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倒出一点透明液体,轻轻刷在纸上。
字迹慢慢浮现。
一行,两行。
陈砚舟瞳孔一缩。
“月蚀之夜,斩龙者需以自身为祭,方可重启龙脉。”
他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李存功声音压低,“你要死在那天。”
“放屁。”陈砚舟冷笑,“我爹没死在龙口,我妈也没死在碑前,轮不到你在这说我要当祭品。”
“我不是来劝你认命的。”李存功咳嗽两声,“我是来告诉你,这局早就定了。你爸当年就知道,可他没动手杀龙,也没自尽封印,结果呢?全家遭殃。”
陈砚舟手指掐进掌心。
“所以你是来替朝廷传话的?让我乖乖躺平,好让皇帝安心?”
“我要是朝廷的人,就不会把这东西带来。”李存功把瓶子收起来,脸色发青,“这药水是卖药翁给我的,只有半份。他说,等你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晚了?”陈砚舟逼近一步,“那你现在来干嘛?演一出临终托孤?”
李存功张嘴,忽然呛了一下。
一口黑血喷在桌面上,溅到残页上,像泼了墨。
他整个人往前一栽,手撑住桌子才没倒下。
“怎么了?”陈砚舟一把扶住他肩膀。
“茶……”李存功喘得厉害,嘴唇发紫,“刚才那杯茶……他们下了药……我……我没喝完……你……你喝了。”
陈砚舟猛地松手。
半小时前,李存功进门就说带了安神茶,说是老方子,能压血纹反噬。他喝了两口,觉得味道不对,就没再碰。
现在想来,那味儿是苦中带腥。
他立刻摸出手机,打开系统界面,调出血纹监测模块。
【检测到‘九幽断肠散’,潜伏期两时辰,当前浓度1.7%】
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
他抬头看李存功,对方已经滑坐在地,背靠着床沿,呼吸越来越浅。
“谁下的?”他问。
李存功抬起手,从内袋摸出一张小纸条,塞进他手里。
上面写着:“星图第三象限,勿信虎符全貌。”
字迹歪斜,但确实是李存功的笔迹。
陈砚舟盯着那行字,脑子里闪过老太监敲茶杯的画面——七下,代表可信。
这张纸条,是警告。
也是遗言。
他把纸条收好,迅速翻李存功身上其他口袋,没找到解药,只有一支空针管,标签被撕了。
“你给自己打过?”他问。
李存功微微点头:“拖时间……只能拖半个钟头……她……她有解药……去找苏怀镜……快……”
话没说完,人又咳出一口黑血,脖子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陈砚舟站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雨更大了,路灯昏黄,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玻璃上,一道影子缓缓升起。
紫金色的袖口,绣着暗纹。
他认得那件袍子。
陆玄冥来了。
但他没走。
他转身把李存功拖到床底下,用被子盖住半边身子,又从书包里拿出钢笔,在墙上写下四个字:勿近地宫。
写完,他拉开伞套,三寸柳叶刀滑进掌心,冰冷贴肉。
“你要走?”李存功睁着眼,声音几乎听不见。
“我不走。”陈砚舟低声说,“我只是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翻窗出去,雨水砸在脸上,顺着脖颈灌进衣领。
校舍后院没人。
他穿过积水的小路,绕过废弃实验楼,直奔地下室入口。
门锁着,锈迹斑斑。
他从腰间取下钢笔,拧开笔帽,露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孔,轻轻一挑。
咔哒。
门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空气闷得发霉。
他摸出手机照明,光束扫过角落的柜子。
苏怀镜的应急药箱还在原位。
他快步走过去,打开箱子,翻找解毒剂。
银针、绷带、止血粉……没有标着“九幽”的瓶子。
他记得她提过,这种毒得现配,不能久存。
药箱夹层里有张便签,写着一组数字和符号,像是某种配方比例。
他记下来,塞进口袋。
正要关箱,眼角扫到箱底压着的一角纸。
抽出来一看,是地宫星图的备份,标记了三条通道,其中一条用红笔圈了又划掉,旁边写着:“假路,通陷阱。”
他盯着那条线,想起李存功纸条上写的“勿信虎符全貌”。
虎符,是开启地宫机关的信物,分左右两半。他手里有半块,是从老太监尸体上拿到的。
如果有人伪造另一半……
他把星图折好贴身收好,刚要起身,手机震动了一下。
系统提示:【血纹活性回升至22%,神经系统负荷值上升,建议避免剧烈情绪波动】
他没理。
站起来,撑开黑伞,刀收回伞骨。
门外雨声更大。
他走出去,反手锁上门,沿着墙根往教学楼方向走。
路过篮球场时,听见远处屋顶有动静。
抬头。
紫金袍袖一闪,消失在檐角。
他停下脚步,握紧伞柄。
“你想看我死?”他低声说,“那就别躲。”
没人回应。
只有雨砸在地面的声音。
他继续往前走,拐进一条窄巷。
巷子尽头是地下通道的通风口,铁栅栏已经被上次行动时炸开了一半。
他蹲下身,正准备钻进去,忽然感觉左臂一热。
血纹跳了一下。
不是痛,也不是胀,像被人轻轻拍了下肩膀。
他低头看。
皮肤下的纹路微微发亮,像是在回应什么。
远处,一声钟响。
学校礼堂的老钟,平时不会在夜里敲。
一下,两下,三下。
他数着。
钟停了。
他抬脚迈进通风口,爬了两米,前方出现岔道。
左边漆黑,右边有微弱红光。
他选了右边。
爬了十几米,通道变宽,墙上出现刻痕。
他停下,用手机照过去。
是字。
“守龙人陈氏,代代血祭。”
他盯着那行字,伸手摸上去。
指尖刚触到,血纹猛地一震。
眼前画面闪现——
一间密室,火光摇曳。
一个女人跪在地上,手里拿着玉佩,额头流血。
她抬头,是陈砚舟母亲的脸。
她张嘴说了什么。
听不见。
但嘴唇的形状很清楚。
“逃。”
画面消失。
他喘了口气,靠在墙上。
手机屏幕显示:【血纹同步率提升至25%,未检测到外部信号干扰】
他没动。
十秒后,重新往前爬。
通道尽头是一扇石门,上面有个凹槽,形状像半块虎符。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玉牌,正要放上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在靠近。
他收起玉牌,右手滑向伞刀。
脚步声停在五米外。
一个声音响起。
“你果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