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没多久,走廊尽头又响起了脚步声。
这次不一样。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轻踩,也不是杀气腾腾的逼近,而是稳稳当当,一步一步,像是上课铃响前教授去点名。
陈砚舟刚把药瓶塞进书包夹层,听见声音,手指立刻滑到伞柄暗扣上。他没回头,只用余光盯着实验台边缘那摊水渍——是刚才爬出来时蹭到的雨水,现在正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敲门声来了,三下,不急不缓。
“陈砚舟?”外面的人开口,嗓音低沉带点沙,“是我。”
是李存功。
陈砚舟没动。他记得这人说话总爱留半句在嘴里,批作业能用朱砂画小剑,笑起来像在算你什么时候会栽跟头。
“老师?”他转过身,脸上挂了点笑,“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门开了一条缝,李存功探进半个身子。他穿的还是那身灰中山装,金丝眼镜链垂在胸前,手腕上的小罗盘晃了一下,又静下来。
“听说你在做血纹相关的研究。”他走进来,顺手把门带上,“我正好有些资料,或许对你有用。”
陈砚舟没接话。他站在原地,左手压着伤口,那里还在隐隐发烫。系统提示在他脑子里闪了一下:【检测到高危血纹共鸣源,距离五米,持续中】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有钢笔划过的印子,是他刚才转圈压情绪留下的。
“血纹?”他笑了笑,“老师您听谁说的?我只是写篇论文,关于古代符号学的应用。”
李存功没急着反驳。他走到实验台边,放下茶杯。杯子底压着一张纸,半截露在外面,泛黄,边缘焦黑,上面有个扭曲的红纹。
陈砚舟瞳孔一缩。
那图案,和他锁骨下的血纹轮廓一样。
系统警报直接炸了:【警告!血纹共鸣强度上升,惊蛰刀意即将自动触发】
他猛地咳嗽两声,借着弯腰的动作把手插进书包,握紧伞柄。铁伞贴着后背,凉得很。
“这东西……”他抬头,“从哪来的?”
“昨天整理旧档案时发现的。”李存功拿起茶杯,吹了口气,“三十年前有人上报过类似标记,后来记录就被封了。我一看就觉得眼熟,就带过来给你看看。”
陈砚舟盯着他眼睛。那眼神不像撒谎,但也不像全说实话。
他慢慢直起身,假装整理台面,实则用眼角扫李存功的手腕。那个微型罗盘又开始转了,指针死死对着他左臂。
不对劲。
一个普通教授,身上带个能感应血纹的玩意儿?
他还想再看,李存功忽然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了链子。
“你脸色很差。”他说,“受伤了?”
“没事,摔了一跤。”陈砚舟扯了下嘴角,“老师您平时不关心这些偏门课题,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
李存功笑了下,这次没遮掩。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黄绢,用布包着,递过来。
“我知道你在找地宫入口。”他说,“这张图,是我从老御史府的夹墙里找到的。不完整,但方向应该没错。”
陈砚舟没接。
他记得三年前校草评选,李存功给他颁完奖,笑着说:“年轻人,别太出风头。”第二天他爸的案子就被翻出来重审。
现在又送地图?
他接过黄绢,没打开,而是放在烧杯旁边。液体反着光,照出绢面上有些细线不太对劲,像是被人用酸水洗过又补上的。
“谢谢老师。”他说,“不过您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爸是我兄弟。”李存功语气平静,“他死了,你妈不见了,我不想看着你也走丢。”
陈砚舟手指一顿。
这话听着真,可太巧了。偏偏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出现,带着血纹纸片,还有一张来历不明的地图。
他端起茶杯,闻了下。
茶是龙井,但底下有股苦味,很淡,混在香气里几乎察觉不到。
他认得这个味道。
武试那天,陆玄冥喝的就是这种丹药,藏在茶里,说是提神。
李存功喝过那人的茶?
他放下杯子,不动声色把伞往身边挪了寸许。
“老师最近见过陆教授吗?”他问。
“偶尔开会碰见。”李存功眼神没闪,“怎么了?”
“没什么。”陈砚舟笑了笑,“就是听说他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怕传染。”
李存功也笑了:“你还是这么小心。”
两人对视一秒,谁都没先移开眼。
实验室安静下来,只有滴水声从角落传来。屋顶漏雨,一滴一滴砸在盆里。
“我知道你不信我。”李存功忽然说,“但我今晚能进来,不代表我能帮你到底。有些事,我说多了,明天就没人给我收尸。”
陈砚舟没吭声。
他知道这人在偃武司有关系,也知道他办公室半夜亮灯的时候,巡捕总会多绕两圈。
“那你想要什么?”他问。
“活到该死那天。”李存功站起身,整了整衣服,“顺便,把欠你爸的还上。”
他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又停下。
“地图别轻易打开。”他说,“有些人,就等着你按图索骥。”
门关上了。
陈砚舟站着没动。手里攥着黄绢,感觉有点沉。
他低头看左手。纱布边缘渗出血丝,一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圆点。
系统还在报警:【血纹共鸣未解除,建议远离源头】
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天快亮了,雨小了些,楼道里的应急灯还亮着绿光。
楼下空地上,一道身影正穿过水洼往外走。灰色中山装,金丝眼镜链在路灯下一闪。
李存功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避开积水最深的地方,像是早就记熟了路线。
陈砚舟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拐角。
他转身回到实验台,把黄绢放进保险柜,顺手按下暗格按钮。咔哒一声,夹层锁死。
然后他拿起茶杯,倒掉残茶,把杯底那张染血的纸片夹进笔记本。纸很脆,一碰就掉灰,但那个纹路,他看得清楚。
和杀手颈后的烙印,一模一样。
他摸了摸伞骨,三寸柳叶刀还在。钢笔尾端在掌心转了三圈,节奏稳了,心跳也慢下来。
窗外,第一缕光刺破云层。
他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露出锁骨下的血纹。红光一闪,又灭了。
系统提示还在滚动:【存活时间剩余:69小时12分】
他把伞背好,坐回椅子,盯着保险柜。
地图是真的。
可送地图的人,不一定想让他活着找到地方。
桌上的空茶杯倒映着天花板的裂缝,像一道没愈合的伤。
陈砚舟伸手,把杯子推到角落。
杯底残留的药味,在空气里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