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偏门的铁链还在晃,陈砚舟一脚踩进门槛,雨水顺着伞骨滴在石阶上。他左腿一软,膝盖撞在地上,没出声,手里的伞却撑住了身体。苏怀镜立刻扶住他胳膊,指节发白。
“你撑得住?”
“废话。”他咬牙站直,“走不动我也爬进去。”
她没再问,只把药箱往上提了提。两人刚往前迈步,前方荒草突然齐刷刷倒向两边,十道黑影从断墙后闪出,围成半圆,脚步落地无声,刀已出鞘。
为首那人披着灰袍,脸上蒙着青铜面具,手里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边缘烧焦,但还能看清是个女人,穿白色旗袍,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笑。
陈砚舟呼吸一滞。
那张脸,和他枕头底下藏了三年的残片,一模一样。
“认得吗?”灰袍人声音沙哑,“你娘死前最后拍的一张照。她说等你长大,要亲手交给你。”
陈砚舟没动,手指却慢慢收紧,伞柄上的柳叶刀发出轻微响动。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我们没碰她。”灰袍人冷笑,“但她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你愿不愿意走这一步了。”
“什么意思?”
“血纹现,天下劫。”灰袍人一字一顿,“可若以守龙者之血祭龙脉,死者可归,旧命可逆。你要不要试试?”
陈砚舟喉咙里滚出一声笑,又像是咳。他抬手抹了把嘴角,指尖沾了血。
“你们想让我自己走进坟墓?”
“不是坟墓。”灰袍人将照片收起,“是重生。只要你肯献祭,她就能回来。不信,你可以问问你体内的血纹——它是不是也在渴望这一刻?”
话音落,脚下青砖突然裂开,数条铁链从地缝中弹出,像蛇一样朝两人缠来。
苏怀镜反应极快,银针甩手射出,三根针精准钉入链节连接处,咔咔两声,一段锁链坠地。她顺势往后跳开,从药囊抓了把灰色粉末攥在掌心。
陈砚舟没退。他拄着伞,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血纹已经爬到胸口,皮肤下红光隐隐流动,疼得他眼前发黑。
系统提示突然跳出:【检测到强烈执念与愤怒值超标,斩龙第六式“斩魂”预加载完成,是否激活?】
他盯着对面十人,低声说:“苏医生。”
“嗯。”
“等我刀亮,你就撒药。”
“明白。”
话毕,他猛然抬头,黑伞炸开,柳叶刀破鞘而出,一道血色刀光横劈而出,直取中间三人。
“斩魂!”
刀未至,气先到。空气被撕裂,发出刺耳鸣响。那三人连反应都没来得及,胸口已被无形刀劲贯穿,扑通倒地,连血都没喷出来。
剩下七人脸色大变,立刻结阵后撤。灰袍首领怒吼:“锁链启动!困住他!”
地面再次震动,更多铁链窜出,交织成网,眼看就要将陈砚舟裹住。他强行扭身,一刀斩断两条袭向脚踝的链子,却被另一条扫中左臂,皮肉割裂,鲜血直流。
他踉跄后退,单膝跪地,刀插进砖缝稳住身形。
灰袍人逼近,居高临下:“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宁死不降。结果呢?全家覆灭,只剩你一个漏网之鱼。”
陈砚舟喘着粗气,忽然笑了:“你说我爹……那你应该记得,他砍你左肩那一刀,够不够深?”
灰袍人动作一顿。
“你不认识我。”陈砚舟缓缓站起,刀尖拖地,“但你身上有股味儿——腐烂的皮肉混着药油,八年都没散干净。那是我爹留给你的纪念品。”
灰袍人猛地后退一步。
“不可能!那夜只有……”
“只有你们四个活下来,对吧?”陈砚舟抹了把脸上的血,“其余全死了。你逃得最快,连刀都扔了。可你忘了一件事——我爹杀人,从来不止伤人,还会留种。”
“什么种?”
“毒。”陈砚舟咧嘴一笑,“见血封喉,八年发作。你现在说话带喘,左手使不上力,是不是?”
灰袍人瞳孔骤缩,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侧面。
就在这一瞬,苏怀镜出手了。她扬手一撒,灰色粉末随风扩散,瞬间笼罩五名杀手。
那些人吸进一口,眼神立刻涣散。一人突然转身,一刀捅进同伴腹部,嘶吼道:“你偷了我的名额!”另一人拔剑乱砍,嘴里喊着“别抢我的功”,两人当场互搏,血溅当场。
剩下两人还想冲上来,却被药雾迷住,原地打转,撞墙摔倒。
灰袍首领怒极,抽出腰间短刃扑向苏怀镜。陈砚舟强提一口气,甩手掷出柳叶刀。刀锋擦着他耳边飞过,钉入对方右肩,整个人被钉在墙上。
“我说过。”陈砚舟一步步走过去,拔出刀,“你们不该提我娘。”
灰袍人靠着墙滑坐下去,捂着肩膀咳血:“你以为……赢了?这只是开始。玄冥的局,早就布好了。你越往前走,死得越惨。”
“我不怕死。”陈砚舟俯视他,“我只怕活着的时候,没把该杀的人杀完。”
他举起刀,准备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体内血纹猛地一跳,一股热流冲上头顶。系统提示响起:【连环计破解成功,敌方自相残杀率80%以上,解锁第七式“灭世”基础形态】。
眼前画面一闪,一段刀法口诀浮现在脑海:**“气贯丹田,引火成线,刀不出鞘,万物俱焚。”**
他还来不及细看,灰袍人突然狞笑,左手往怀里一掏,掏出一枚铜铃摇晃起来。
叮——
铃声清脆,传得很远。
“你听过冷宫的夜铃吗?”他咳着血笑,“每响一次,就有一扇门打开。刚才那声,是通往地底血室的钥匙。”
陈砚舟皱眉:“你还有后手?”
“不是后手。”灰袍人头一歪,死了。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
苏怀镜跑过来,查看他的伤口:“左臂割伤,深度不到两寸,但沾了铁锈,得清理。”
“先不管。”陈砚舟盯着那扇紧闭的正殿门,“他说的血室……可能就是地图上标的位置。”
“你现在进去,等于送死。”
“我已经快死了。”他低头看着手臂上蔓延的红纹,“但死之前,得把路走完。”
苏怀镜没再劝。她撕下衣角,快速包扎好他的手臂,然后从药箱拿出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他嘴里。
“含着,能压住血纹三个时辰。”
他点点头,捡起伞,走向正殿。
门比想象中轻,一推就开。里面漆黑一片,空气中飘着陈年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地上积着厚厚一层灰,脚印清晰可见——有人刚来过不久。
苏怀镜摸出夜视药丸含上,四下一看,指着东侧回廊:“那边有动静,铁链垂地的声音。”
陈砚舟握紧刀,跟着她往里走。
回廊尽头是一道铁门,门框上刻着十二生肖,其中“子”位凹陷,像是被人按过。门前地上,有一滩未干的血迹,颜色暗红。
他蹲下伸手碰了碰,黏稠,还有余温。
“刚走不久。”
苏怀镜盯着铁门:“需要血开门吗?”
“不用。”他从怀里摸出那两块青铜碎片,拼在一起,贴上门缝。
咔哒一声,机关转动。
铁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甬道,墙壁上每隔几步就嵌着一盏油灯,灯芯竟还燃着微弱火光。
陈砚舟站起身,迈出第一步。
苏怀镜拉住他:“你还剩几个小时?”
“不知道。”他回头看她,“但这条路,我必须走到底。”
她松开手,跟了上去。
甬道很长,两侧石壁潮湿,偶尔能看到干涸的血手印。走到一半,陈砚舟突然停下。
他抬起左手,皮肤下的红纹正在缓慢移动,像一条蛇,朝着心脏方向爬。
他握紧拳头,继续往前。
前方拐角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