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踹开后,木屑溅在陈砚舟的鞋面上。他没低头看,左腿还在流血,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湿印。
苏怀镜跟进来,顺手把门虚掩上。外面的风被挡在外面,屋里的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浮着,像一层薄雾。
摊位挨着摊位,瓷器、铜器、旧书、残剑堆得乱七八糟。有些架子歪了,上面的东西半悬着,随时可能掉下来。
“你说那香炉底刻龙纹。”苏怀镜低声说,“可这儿十个瓷器里八个带龙,怎么找?”
陈砚舟靠着伞站稳,右手按在心口。血纹烧得厉害,像是有根线从胸口往脑袋里钻。他闭眼,刀意顺着经脉往外探,像一根极细的丝,扫过每一寸空气。
系统提示跳出来:【焚天预热中,当前进度72%】
他睁开眼,指向第三排中间那个破摊子:“那儿。”
摊子没人守,布满灰尘,角落还结了蛛网。一块蓝布盖着几件东西,掀开一看,有 cracked 的茶壶、生锈的匕首,还有一个三足青瓷香炉。
炉身灰扑扑的,釉面裂了几道,像是被火烧过。苏怀镜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一层灰。
“看起来就是地摊货。”
“但刀意停在这儿了。”陈砚舟撑着伞走近,伞尖轻轻碰了下炉脚,“刚才那股共鸣,只有这里才有。”
苏怀镜蹲下,从银针囊里抽出一根最细的针,在炉底边缘划了一圈。针尖碰到一道暗纹,她手指一顿。
“是龙形,盘着的,头朝内。和卖药翁说的一样。”
“他说转动三圈。”
“可不能硬拧。”她摇头,“封泥太硬,里面可能有机关。要是用力过猛,地图说不定就毁了。”
她从药箱取出一小瓶透明液体,滴了几滴在龙纹缝隙里。液体渗进去,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在融化什么。
陈砚舟靠在旁边柱子上,左手攥紧伞柄。他能感觉到血纹又往上爬了一点,肋骨处开始发麻。
“快点。”
“急也没用。”苏怀镜盯着封泥,“这玩意加了追踪香粉,谁碰了都会留下气味。玄冥的人能在十里外闻出来。”
“那就别让他们追到真东西。”
她没接话,用针尾沿着纹路一点点旋动。转到第二圈时,底下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第三圈转完,炉底弹出一个小夹层。
里面躺着一张折叠的皮状物,颜色暗红,摸上去有点黏。
陈砚舟戴上手套,把它拿出来摊开。是一张人皮质地的地图,血色线条弯弯曲曲,像是血管。中间标了个点,写着“义庄”两个字,字迹已经模糊。
“这血……不是普通人的。”苏怀镜凑近看了看,“浓度太高,带着热气,像是刚从活物身上取下来的。”
“龙血。”陈砚舟说,“只有这个能激活血纹者的感应。”
他正要把地图收起来,忽然抬眼看向门口。
灯灭了。
不是一盏,是整条街的灯笼在同一瞬间熄灭。屋里彻底黑了,连窗外的月光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
苏怀镜立刻把地图塞进他怀里,自己退到货架侧面,手摸向银针囊。
陈砚舟没动。他站在原地,耳朵听着四周。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连远处的狗叫都停了。
但他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屋顶上有动静,左边货堆后有人挪步,右边巷口也有轻微的踩地声。
至少十个位置。
他右手按向心口,血纹滚烫,像要炸开。系统提示闪出来:【焚天预热达87%,可维持火焰形态,限时3分钟】
他冷笑一声,抽出伞骨里的柳叶刀。
刀身划过空气,发出一声低鸣。紧接着,幽蓝的火焰从刀刃上燃起,火光映亮五步内的地面。
火焰不太稳,忽明忽暗,照出他脸上的冷汗和发紫的指尖。
“玄冥的朋友——”他举着刀,刀尖指向屋顶,“要不要借个光?”
话音落下,屋檐上有个黑影晃了一下。
陈砚舟立刻抬手,甩出一道刀风。火焰划破黑暗,直奔那处瓦片。
“哗啦”一声,瓦片碎裂,人影跃开,落地时踩翻了一个陶罐。
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左边货架后有人抽兵器,右边巷子里脚步加快,屋顶上更多人开始移动。
苏怀镜贴着墙,从药囊倒出一点粉末在掌心。她的银针已经夹在指间,随时能射出去。
“你还剩多少力气?”她问。
“够砍倒五个。”陈砚舟盯着前方,“再多就得你掩护我躺平了。”
“系统真这时候管用。”
“它只在快死的时候最积极。”
又一阵风吹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檀香混着铁锈。
陈砚舟眼神一沉:“他们撒了‘锁魂粉’,闻多了会头晕,动作变慢。”
“我有解药。”苏怀镜从药箱拿出一颗小丸,塞进嘴里,“你也吃?”
“不吃。”他摇头,“吃了反应慢半拍,我现在靠的是痛觉撑着。”
火焰突然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压住了。
陈砚舟抬眼看去,发现屋顶破洞处飘下一片灰,正落在火焰上方,火光立刻暗了一截。
“他们在用符灰压火。”
“那就别让他们再撒。”
苏怀镜抬手,三根银针飞出,分别射向三个方向的高处。针尖带着细线,钉入梁柱后,她迅速拉动,几块松动的木板轰然砸下,正好挡住三个可能的伏击点。
陈砚舟趁机往前踏一步,刀光横扫,火焰贴地蔓延,烧断了几根伸出来的细线——那是用来绊人或触发机关的陷阱绳。
“他们想逼我们往里退。”他说,“里面空间窄,容易围杀。”
“那就别进去。”
“可出口被堵了。”
两人背靠背站着。陈砚舟的呼吸越来越重,火焰也开始不稳定,像是随时会灭。
“焚天还能撑多久?”苏怀镜问。
“一分四十秒。”
“够不够我扔完麻醉散?”
“你扔,我掩护。”
她从药囊掏出一个小布包,捏在手里。那是最后一点麻醉散,混合了河底毒菌和迷魂草,足够让一群人瘫十分钟。
但她还没出手,屋顶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不止十个人。
陈砚舟咬牙,刀火再燃,这次火焰更短,只照亮两步距离。
“他们等的就是现在。”他说,“等我撑不住,火一灭,就一起扑下来。”
“那你别让它灭。”
“办法只有一个。”
他抬起左手,用伞尖在自己手臂划了一道。血涌出来,滴在刀身上。
火焰猛地一跳,幽蓝变成了深红,火势大了一圈,照得整个市场亮如白昼。
借着这光,他看清了——
屋顶上趴着六个黑衣人,手里拿着弩;左边货堆后藏着三人,腰间缠着锁链;右边巷口还有四个,正慢慢合拢。
而最远的那个摊位上,原本空着的位置,此刻多了一尊香炉。
和他们拿走的一模一样。
只是那尊香炉的底座,正缓缓转动,一圈,两圈,三圈——
陈砚舟瞳孔一缩。
“假的也设了机关?”
话没说完,那尊香炉突然喷出一股黑烟,直冲天花板。
黑烟碰到房梁,瞬间炸开,化作无数细针,朝他们所在的位置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