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人影不动了,火光停在墙上,影子僵成一片。
陈砚舟抬手往后一挡,苏怀镜立刻贴墙蹲下。他没说话,只用指尖在自己掌心划了三道——七组脚步轮替,节奏像丧钟,不是巡逻,是列阵。
“不是守墓人。”他声音压得极低,“卖药翁说过,玄冥巡夜,用血引火。”
苏怀镜没问你怎么知道,她只盯着那光。火色偏红,照出地面一道暗线,像是画了符。
“有阵。”她说。
“嗯。”他摸了摸伞柄,“门后埋刀,梁上吊索,这是老武馆的杀局套路。”
“你还懂这个?”
“我爸留的笔记里提过。”他冷笑一声,“当年他们清理武林,最喜欢借这种地方动手。”
话刚落,胸口猛地一烫。血书贴着皮肤烧起来,怀里青铜匣也跟着震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高台之上,火光骤亮。
砖墙轰然闭合,夹道入口被封死。两人还没来得及动,头顶梁木吱呀作响,锁链垂落,一圈圈围成囚笼。地面阵纹泛起微光,像是活了过来。
正前方,一道黑影立在高台上。黑袍覆面,腰悬双链刀,手里托着一只沙漏,红沙缓缓坠落。
“陈守玺之子。”那人开口,声音像铁片刮过石板,“你父当年立誓——不杀百人,不出此门。”
陈砚舟没动。
“今日我代他续命。”黑影举起沙漏,“子时沙尽,杀不足百,你们皆化血泥。”
话音落下,四周百名黑衣杀手齐踏一步,刀出鞘,声震屋瓦。
苏怀镜呼吸一紧。
“这不是清武司。”她低声说。
“是护法亲卫。”陈砚舟终于转头看她一眼,“最疯的那种。三年前我室友死的时候,墙上就刻着‘百人斩’三个字。”
“现在轮到我们了?”
“不止我们。”他扫视全场,“这地方早布置好了。他们是等有人打开地窖机关,才启动杀阵。”
“所以你是诱饵?”
“或者钥匙。”他笑了笑,“反正都一样。”
她没再问,只把手伸进药囊,银针滑入指间。二十四枚,还剩十七可用。迷烟两包,麻痹散一丸,毒粉藏在耳钉里,但不敢轻动。
“你撑多久?”她问。
“不知道。”他把青铜匣塞进她怀里,“若我倒下,带着它走。”
“你要是死了,我也走不了。”
“那就别让我死。”他解下领带,缠住左手旧疤,“帮我数人头。”
她咬牙:“你疯了?一百个?”
“又不是没见过死人。”他将黑伞横握,伞骨轻响,三枚柳叶刀滑入掌心,“惊雷只能偷袭一次,这次得真砍。”
她盯着他背影,忽然说:“你心跳快得不对。”
“废话。”他活动手腕,“谁面对一百把刀还能慢下来?”
“不是紧张。”她眯眼,“是血纹在催你。它想动。”
他没答,只低头看了眼胸口。血书还在发烫,那行“斩龙七式,首在破胆”像在跳动。皮肤下的纹路已经爬到锁骨,灼得他喉头发苦。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清醒了一瞬。
【斩龙任务强制附加:存活至黎明】
【失败后果:血纹反噬,魂魄湮灭】
猩红大字直接砸进脑子里,像刀刻的一样。
他愣了半秒,然后笑了。
笑声不大,却穿透雨声和刀鸣。
“活着到天亮?”他抬头看护法,“你定规则,我改玩法,听过没有?”
护法没动,沙漏继续流红。
“第一式惊雷,靠雷势借力。”他握紧伞柄,“现在没雷,但我有刀。”
“第二式断水,还没学。”他低声道,“但老子可以边打边悟。”
苏怀镜站起身,走到他背后,背靠背。
“你砍你的。”她说,“我保你后颈不被捅穿。”
“够意思。”他伞尖点地,“等会别拖我后腿。”
“你先别被自己血烫晕。”
杀手开始移动,呈扇形压近。脚下踩的正是阵纹节点,每一步都让地面微颤。
陈砚舟深吸一口气,伞身一旋,柳叶刀脱手飞出,直取前排一人咽喉。
那人举刀格挡,铛的一声,火星四溅。刀锋偏开寸许,没中要害,但电弧一闪,对方手臂顿时僵住,扑通跪地抽搐。
“有效。”他低语。
第二枚刀甩向左侧,第三枚斜掠右翼。三人倒地,余者顿住。
“他用了雷劲!”有人喊。
“围上去!活捉他!”
七八人同时扑来,刀光交错。陈砚舟伞柄横扫,撞开一柄短戟,翻身跃起,脚踩梁木借力,整个人腾空翻转,伞尖直刺一人面门。
那人仰头避让,肩胛却被柳叶刀划开,鲜血喷出。
第六个。
第七个。
他落地未稳,背后风声骤起。苏怀镜银针出手,两枚连发,射中偷袭者手腕,钢爪落地。她顺势一脚踹出,对方踉跄后退,撞翻两人。
“八个!”她吼。
“别报数!”他翻滚避开索链绞杀,伞骨弹开,三枚刀回收入手,“浪费时间!”
第十个倒下时,阵纹亮得更明显了。地面裂开细缝,渗出一股腥气。
“他们在逼我们往中心走。”苏怀镜低声道。
“知道。”他喘了口气,“越靠近阵眼,越难逃。”
“那你还要往前?”
“不往前,就得被慢慢耗死。”他抹了把脸上的汗,“而且……血书热得不对劲了。”
她回头看他胸口。那层布料几乎发黑,血纹蔓延到了脖根,皮肤下隐隐有红光流动。
“你在透支。”她说。
“系统要我躺平。”他咧嘴一笑,“可我不想躺着等死。”
第十五个杀手扑来,双刀交叉劈下。他侧身闪避,左臂旧疤崩裂,血渗出来。但他不管,伞柄猛撞对方膝盖,咔嚓一声,那人跪地,他顺势一刀削颈。
第十六。
“二十之前,必须破阵。”他说。
“怎么破?”
“烧了它。”他从怀里摸出一小瓶液体,递给她,“点火。”
“酒精?”
“混了磷粉。”他眼神冷下来,“你敢不敢扔?”
她接过瓶子,手指微抖。
“扔不准,我们就一起死。”她说。
“那就扔准点。”他往前一步,“我给你开路。”
二十三人倒地时,阵纹开始龟裂。陈砚舟冲到东南角,伞尖挑断一根锁链,梁木晃动,灰尘簌簌落下。
“就是现在!”他吼。
苏怀镜拔掉瓶塞,银针蘸液,指尖一弹。
火光炸起,顺着阵纹迅速蔓延。浓烟升腾,杀手阵型大乱。
“三十个!”她咳着喊。
“不够。”他冲进火场,伞如刀舞,接连砍倒五人,“差得太远。”
护法站在高台,沙漏依旧流淌。红沙未减半分,仿佛无穷无尽。
“你杀再多,也只是在完成他的计数。”苏怀镜拉住他胳膊,“他在玩。”
“我知道。”他甩开她,“所以我现在不光要杀人——”
他猛然抬头,看向护法。
“——我要让他后悔下令。”
第四十七人倒下时,他听见脑中一声轻响。
【斩龙第二式“断水”学习进度:1%】
他怔了一瞬,随即大笑。
“原来如此。”他喃喃,“不是学会才能用……是杀了足够多,它自己就会。”
苏怀镜脸色变了:“你是拿命在喂招?”
“不然呢?”他抹去嘴角血迹,“系统不教,我就自己闯出来。”
第五十八人被伞柄贯穿胸膛时,血纹已爬上耳际。他视线有些模糊,但手稳得吓人。
“七十了。”她声音发颤。
“还有三十。”他撑着伞站直,“让他们一个一个来。”
护法终于动了。他缓缓放下沙漏,红沙滴落速度似乎变慢。
“陈砚舟。”他第一次叫名字,“你父亲当年,也走到第七十九。”
陈砚舟停下动作。
“第八十人,他倒下了。”护法的声音像从坟里挖出来的,“今天,你能走多远?”
他没回答,只把伞尖指向对方。
“你问我能走多远?”
他一步步往前走,踩过尸体,踏进火圈。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能不能活到第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