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地窖石壁往下淌,滴在角落的水洼里,声音断断续续。陈砚舟靠着腐木箱坐着,衬衫领口敞开,血书贴在胸口,那股热劲儿一直没散。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旧疤,渗出的血混着雨水,顺着小臂往下流。他没擦,抬手用伞尖蘸了点血,在对面墙上慢慢画。
一道、两道、三道……七道刀痕连成一片,歪歪扭扭的星图渐渐成形。每画一笔,心口的血纹就抽一下,像有人在里面拧。
“你慢点。”苏怀镜蹲在他旁边,手里银针轻晃,借着墙上湿痕反射的一点微光看那图案,“角度不对。”
“哪不对?”
“龙纹第四爪。”她伸手比了下,“你照着血书背面刻的,但那痕迹是反的。像是拓印的时候翻了个面。”
陈砚舟停了手,盯着墙上的图。他记得血书背面那道龙形纹路,蜿蜒如脉,尾部断开,爪子朝前。可现在这么一看,确实别扭。
“你是说,原本该往左偏三度?”
“差不多。”她点头,“北斗偏移不是乱来的,差一点,整张图就废了。”
他没说话,抹掉墙上最后一笔,重新开始画。这次手腕压低,伞尖稳住,从第三道刀痕起就调了方向。血水流得更快,他左手按着伤口边缘,一边画一边喘。
最后一笔落下时,墙上的血图忽然闪了一下。不是亮光,是颜色变了,由鲜红转成暗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
紧接着,地面“咔”地响了一声。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地窖中央。一块青砖正缓缓下沉,不到半尺深,露出个铜制匣子,表面刻着断裂的龙脊纹。
“开了?”苏怀镜站起身,没靠过去。
陈砚舟也站起来,腿有点麻。他走过去,蹲下,伸手摸了摸那匣子。冰凉,没锁,盖子上有个凹槽,形状和他伞柄末端一样。
他把伞拆了一截,插进去,轻轻一拧。
“啪。”
匣盖弹开,里面没有刀谱,也没有秘籍,只有一块青铜片,巴掌大,正面蚀刻着四个字——**断水启封**。
他刚要拿,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斩龙第二式“断水”解锁条件达成】
声音很平,不像人说的,也不像机器,就是直接在他脑子里炸开。
他愣了两秒,收回手,没碰那青铜片。
“怎么了?”苏怀镜问。
“系统响了。”他说,“第二式有了。”
她没追问系统是什么,只是盯着那匣子,手指夹着银针,指节微微发白。
“你刚才画图的时候,血纹一直在动。”她说,“不只是疼,是……有反应。它好像知道你要干什么。”
“我知道。”他坐回箱子边,把伞重新装好,“这东西认主。我爹留下的,可能本来就是要传给我的。”
“那你娘呢?她写的血书,‘血纹现,天下劫’,到底是警告还是指引?”
他没答。不是不想说,是现在顾不上。
他低头看自己胸口,血书还贴着皮肤,热度没退,反而更烫了。那行“斩龙七式,首在破胆”像活了一样,在纸上微微起伏。
“先不说这些。”他抬手把血书塞进内袋,“这地窖不能久待。护法走了,不代表没人盯梢。李存功那边也没动静,太安静了。”
“你是说,他们故意放我们进来?”
“说不定这地窖就是个笼子。”他冷笑一声,“等着谁来开匣子,好一网打尽。”
苏怀镜没再问,收了银针,走到门边听外面。雨还在下,巷口方向偶尔传来踩水声,但不密集,也不靠近。
“还能走。”她说。
“再等会。”他闭眼调息,想压住血纹的躁动。刚才是强行用血画图,身体有点撑不住,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十八岁那晚,母亲失踪前的样子。她坐在灯下写血书,背影很瘦,左手腕也有疤,和他的一模一样。那时他还以为只是巧合。
现在想来,哪有那么多巧合。
“你有没有想过。”他忽然开口,“我不是第一个‘斩龙者’?”
“什么意思?”
“这套传承,斩龙七式,血纹共鸣,机关暗格……太整齐了。像是早就安排好的。我爹能留下线索,别人也能。”
“你是说,还有人在等这个局完成?”
“不止一个。”他睁开眼,“陆玄冥想要龙脉,皇帝想抓容器,李存功藏了三十年的秘密,老太监临死前哼的童谣……这些人,都在等一个人打开这些东西。”
“而你现在,正好是钥匙。”
他点点头,手指敲了敲伞柄。
“所以我不能急。一急,就进了别人的节奏。”
苏怀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那你就别碰那青铜片。”
“不碰不行。”他说,“断水式要是不学,下次遇到护法那种级别的,我撑不过十招。惊雷只能偷袭,断水才是真杀招。”
“可你每次用系统,血纹就更重一分。上次雷劈下来,你差点跪下。”
“我知道。”他笑了笑,“但我又不是非得靠它活着。系统让我躺平,我偏要站着走完这条路。”
她看着他,没笑,也没反驳。
外头雨声忽然小了。
两人同时警觉。
“有人清过巷子。”苏怀镜低声说,“踏水声断了。”
“不是巡逻。”陈砚舟站起身,伞背好,“是封路。”
“你怎么知道?”
“因为真正的追兵,从来不会让你听见脚步。”
他走过去,把青铜匣合上,塞进怀里。血书贴胸,匣子压腹,两股热气撞在一起,烧得他额头冒汗。
“走后门。”他说,“这地方既然有暗格,肯定不止一个出口。”
“你知道在哪?”
“不知道。”他摸了摸墙角的钩子,“但有钩子的地方,通常挂过尸体。挂尸体的地方,一般通着乱葬坑。”
“你真能扯。”
“信不信由你。”他拍了下木箱,“挖开试试。”
她没动,“你刚才画图耗太大,现在动手,血纹会反噬。”
“那你说怎么办?等他们把屋顶掀了?”
“我给你扎一针,压住经脉冲力。”她掏出银针,“别乱动。”
“扎哪?”
“心俞穴。”
“疼不疼?”
“疼。”
“那就快点。”
她上前一步,撩开他后背衣服,针尖对准肩胛下缘。手稳,落针快。
“嘶——”他吸了口气,“你下手真狠。”
“你皮厚。”她说,“再扎两针,够你撑到天亮。”
“三针吧。”他靠墙站着,“省得路上还得抱你大腿求饶。”
“做梦。”她继续下针,“你要是敢倒,我就把你扔沟里,自己走。”
“够义气。”
“少废话。”
第三针落下,他身体抖了一下,但呼吸稳住了。血纹的灼热感像是被一层布裹住,没那么冲了。
“行了。”他活动了下手臂,“能打能跑。”
她收针入囊,退后两步,“别逞能。你现在的状态,最多撑一场。”
“一场就够了。”他走向墙角,一脚踹翻木箱,露出底下半埋的石板,“帮我搬。”
她走过来,蹲下,两人合力把石板掀开。下面是一段窄梯,往下延伸,黑不见底。
“又是台阶?”她皱眉。
“总比上面强。”他先迈下去一只脚,“走不走?”
她盯着那黑洞看了两秒,跟着下去,“你要是把命丢在这儿,我可不收尸。”
“放心。”他回头一笑,“我要是死了,系统会自动退款。你还能领一笔赔偿金。”
“滚。”
他笑着往下走,脚步声在井壁来回撞。她跟在后面,手一直按在针囊上。
梯道尽头是一堵砖墙,看起来是死路。陈砚舟伸手摸了摸缝隙,用力一推。
墙动了。
砖石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夹道。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土腥味和铁锈气。
“通哪儿?”她问。
“不知道。”他往前走,“但有风,就有出口。”
她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夹道。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不是天光,是火把映在墙上的影子。
陈砚舟停下,抬手示意。
影子在动,是人影,很多。
“前面有人。”她贴墙低语。
“嗯。”他靠在另一边,“听脚步,至少二十个。”
“清武司?”
“不像。”他眯眼,“脚步太齐,是训练过的。而且……他们没带兵器。”
“那是什么?”
“守墓的。”他低声说,“这种地道,通的都是老坟。能在里面巡夜的,只有守墓人。”
“你确定?”
“不确定。”他往前挪了半步,“但总得看看。”
他刚要迈步,胸口突然一烫。
血书又热了。
紧接着,青铜匣在怀里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前方的人影忽然停住,火光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