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鞋底还压着那三个“等你”,伞尖在石缝里卡了半秒,雨水顺着刀刃往下淌,像一条细线连着他脚下的台阶。
他没抬头看苏怀镜,只说了一句:“走不走?”
“你说呢?”她声音不高,但脚步已经往前挪了半步。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下。阶梯越深,空气越闷,每踏一级,陈砚舟左臂上的纹路就跳一下,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鼓。系统提示音嗡嗡响个不停,【警告:血纹活性突破阈值】【建议立即注射抑制剂】,但他直接把声音关了。
怎么关的?
他拿伞柄在地上划了个叉,脑子里默念“躺平”,系统居然真停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够了。
苏怀镜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球,捏碎,一股刺鼻的味道散开,像是烧焦的草根混着薄荷。她吸了口气,眉头皱了一下:“这玩意儿只能撑五分钟,别指望它能救命。”
“能看清就行。”陈砚舟抬头。
前面不再是石阶尽头的黑暗,而是一道门。
巨大、厚重、嵌在岩壁里,像一块长进山体里的骨头。门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和虎符一模一样。
“到了。”他说。
苏怀镜站到他侧后方,手搭在银针囊上,指节微微发紧。
门没关死,缝隙里透出一点红光,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陈砚舟刚想动,门边阴影里走出一个人。
紫金长袍,折扇半遮脸,手里拿着一块完整的虎符。
陆玄冥。
他站在那里,像早就等着他们上门。
“我还以为你要再磨一阵子。”陆玄冥开口,声音有点哑,“毕竟,你妈当年也是拖到最后才来的。”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把伞横过来,刀刃朝外。
“你手里那块虎符,是从哪儿弄来的?”他问。
“你妈留下的。”陆玄冥轻轻晃了晃,“她说,总有一天你会来,让我替她交给你——可惜,她没说完就死了。”
陈砚舟笑了下:“你撒谎的样子,跟你穿这身袍子一样假。”
陆玄冥没生气,反而抬手把折扇合上,点了点石门凹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能拦你?你觉得这门开了,你就能进去,把事情做个了断?”
他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忽然震动。
六处石台从墙里弹出,每处都架着一支箭,箭头泛着青黑,一看就有毒。
更麻烦的是,地上浮起一圈红纹,像画了个圈,把他们围在中间。
“这是血引阵。”苏怀镜低声说,“踩进去,心跳会乱,动作跟不上意识。”
“我知道。”陈砚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所以我不会踩。”
话音落,他甩手一掷,黑伞飞出,柳叶刀脱鞘,直奔左侧符文连接处。刀锋过处,红光一闪,阵法裂开一道口子。
苏怀镜同时出手,三枚银针射向右侧机关齿轮,咔的一声,弩机转动慢了半拍。
两人几乎同时冲出。
落地时,陈砚舟单膝跪地,左手按住地面稳住身形。苏怀镜翻滚两圈,背靠石壁,迅速摸出两支新针,夹在指间。
陆玄冥站在原地,没动。
“你们配合得不错。”他说,“比我想的好。”
“你也没我想象中厉害。”陈砚舟站起来,拍了拍膝盖,“就这点小把戏?”
“这不是小把戏。”陆玄冥把虎符往凹槽里推了一寸,“这是请客的礼节。”
门震动起来。
裂缝扩大,红光涌出,带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那味道像是铁锈混着腐肉,又像烧过的皮毛,闻多了脑袋发沉。
陈砚舟盯着门缝,瞳孔缩了一下。
里面不是空的。
通道深处,盘着一个巨大的东西,通体暗红,鳞片像是凝固的血块,头颅低垂,额心有一块纹路——和他左臂上的一模一样。
是龙。
活的。
闭着眼,但胸口有起伏,像是在睡,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醒不来。
“它就是血龙?”苏怀镜声音压得很低。
“准确说,是‘容器’。”陆玄冥把虎符又推进去一截,“三百年前,第一代斩龙者把它封在这里,用血脉镇压龙脉躁动。可时间久了,封印会松,龙会醒。而每当月蚀来临,它就会挣扎一次。”
“所以你们要杀它?”陈砚舟问。
“不是杀。”陆玄冥笑了,“是换。”
“换?”
“换一个新容器。”他看向陈砚舟,“你。”
陈砚舟没动,但手指慢慢收紧。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浮在他眼前:【最终任务:斩龙或被斩,请选择。】
选项闪了三下。
他抬手,掌心贴上去,直接把界面按碎。
“我不选。”
“你不选也得选。”陆玄冥把最后一段虎符推入凹槽。
轰——
石门彻底打开。
血风扑面,吹得两人衣角翻飞。那条龙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你以为你能逃?”陆玄冥退后一步,站在门外阴影里,“从你出生那天起,这就是你的命。斩龙者,要么斩龙,要么被龙吞。”
陈砚舟看着他,忽然问:“你试过吗?”
“什么?”
“当容器。”
陆玄冥愣了一下。
“你当然试过。”陈砚舟往前走了一步,“你眼睛里的血光,不是天生的。你是第一个失败品,对不对?他们把你改造成人形封印,结果你撑不住,逃了出来。”
陆玄冥没否认。
“所以你恨。”陈砚舟继续走,“你恨那个把你当成工具的人,你也恨这个命。可你现在做的,跟他们一样——找下一个替死鬼。”
“我只是想赢一次。”陆玄冥声音低下去,“哪怕一次。”
“那你错了。”陈砚舟停下,站在龙门前,“我不是来赢的。”
他回头看了眼苏怀镜。
她点点头。
他转身,迈步。
一脚踏进通道。
身后,陆玄冥站在门外,没跟进来。
“真正的游戏,才刚开始。”他低声说。
通道内,陈砚舟的脚步声回荡着。
墙壁上有微弱的红光,照出他手臂上的纹路正在发烫,像是要烧起来。那条龙依旧闭眼,但鼻息变重了,每一次呼吸,都让整个空间震一下。
苏怀镜紧跟其后,药箱被撞了一下,发出轻响。她没管,只盯着陈砚舟的背影。
“你还记得卖药翁最后说的话吗?”她忽然问。
“哪句?”
“他说,‘钥匙不是虎符,是选择’。”
陈砚舟没回头:“我记得。”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龙的尾巴动了一下。
陈砚舟抬起手,黑伞重新撑开,刀刃滑回掌心。
“我不是来完成仪式的。”他说。
“我是来砸场子的。”
他大步向前,靴子踩在血色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通道尽头,那颗巨大的龙头缓缓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