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陈砚舟的手腕往下流,一滴一滴砸在地砖上。那些发亮的符号像是活了一样,随着血迹蔓延而微微跳动。他没去擦,左手按住胸口,那里像被火烫着,闷得喘不过气。
苏怀镜站在他身后半步,眼睛盯着前方十二尊人俑。它们原本低垂的头慢慢抬了起来,眼眶里泛出红光,一明一暗,像呼吸。
“别动。”她低声说,“它们在看我们。”
陈砚舟没答话。他把铁伞收回袖中,右手摸到钢笔,尾端在掌心转了三圈。这动作他做了三年,每次脑子乱的时候就这么干。现在脑子里嗡嗡响,但手稳。
第一尊人俑动了。它抬起青铜剑,动作僵硬却精准,剑尖直指陈砚舟咽喉。
风起。
他侧身闪开,伞骨弹出寸许,柳叶刀滑进掌心。刀还没完全抽出,第二尊人俑已经横剑扫来。他矮身滚过,后背擦着地面,冷意贴肤而过。
“阵型联动!”苏怀镜喊,“不能硬拼!”
她说话的同时,手指从银针囊里抽出一根细针。针尾刻着微小纹路,是她昨晚熬了三个小时调制的麻痹剂。她没多想,抬手甩出,针影一闪,扎进左侧第三尊人俑脚边的石狮底座缝隙。
那石狮嘴张着,牙缝里积满铜绿。针入的瞬间,所有红光顿了一下。
人俑的动作迟滞了半息。
就是现在。
陈砚舟蹬地跃起,身形掠出。他感觉耳边风声变了,系统提示在脑中响起:“检测到高频能量波动,建议使用‘静步’模式规避群攻。”
他知道条件——极度清醒下完成一次无失误闪避。
第一尊人俑转身挥剑,他不退反进,贴着剑锋切入死角,刀光斜撩,斩在脖颈连接处的青铜铆钉上。咔一声轻响,头颅落地,轰然砸地。
第二尊人俑刚举斧,他已绕到侧面,刀刃切入关节缝隙,一挑,头落。
第三尊转身时慢了半拍,他跃起,膝盖顶住对方胸口,刀从下往上捅进下巴,直接掀开头盖。
三具人俑倒下,通道前半段清空。
苏怀镜喘了口气,手又摸向药箱。她知道这种机关傀儡不会停,只会越来越快。
第六尊人俑动了。
它胸前浮现出一道血纹,颜色比其他更深,像是核心。它没拿剑,而是从背后抽出一把双刃斧,斧面布满裂痕,但刃口寒光逼人。
它往前踏一步,地面震了一下。
陈砚舟站定,左手手腕还在流血,血滴在地砖上,和那些发光的符号连成一片。他闭眼一秒,再睁时,视野里多了层淡灰色滤镜——系统锁定了目标移动轨迹。
“静步模式激活,持续15秒。”
他冲了上去。
脚步无声,身形如影。第六尊人俑挥斧横扫,他提前半拍预判,身体侧倾,斧刃贴肩而过。下一瞬,他已绕到背后,刀刃卡进脊柱连接处,用力一扯。
青铜断裂声刺耳。
半截身子轰然倒地,斧头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可就在它倒下的瞬间,整条甬道猛地一震。
前方石壁裂开,一块块巨岩塌陷,露出内嵌的黑色石碑。碑面粗糙,上面爬满血纹,像血管一样缓缓蠕动。一股热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铁锈和旧纸的味道。
陈砚舟站着没动。
他感觉到左手疤痕又开始发烫,皮肤底下像是有东西在游走。他低头看了眼手腕,血还在流,但血珠落地后没有散开,反而聚成一个小小的符号——和石碑底部那个一模一样。
“你要过去?”苏怀镜问。
“必须去。”
“那不是普通石头,它在吸你的血。”
“我知道。”
他往前走了一步。
苏怀镜立刻打开药箱,取出一张贴片,“这是抑制剂,能减缓毒素扩散。”
他抬手拦住,“这不是毒。”
“那是啥?”
“召唤。”他说,“它认得我。”
他又走了一步。距离石碑只剩五步。
空气中那股热风更强了,吹得他衬衫贴在背上。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重。每走一步,左臂的痛感就加深一分。
苏怀镜跟上来,手里捏着三根银针。她不敢离太远,也不敢靠太近。她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碰,碰了就会疯。
陈砚舟伸出手。
指尖离碑面还有半寸,血纹突然亮了一下。那光不刺眼,但照在他脸上,像是谁在黑暗里点了盏灯。
他咬牙,继续往前。
皮肤接触的刹那,整块石碑震动起来。血纹开始流动,像活物般往中心汇聚。他的手腕猛然抽搐,鲜血顺着指尖流下,滴在碑面上,瞬间被吸收。
苏怀镜看见他嘴角抽了一下,像是忍着剧痛。
“你还行吗?”
“还撑得住。”
他说完,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铁伞。伞柄冰凉,但他握得很紧。
石碑上的血纹渐渐组成一行字,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
他盯着那行字,瞳孔缩了一下。
苏怀镜凑近,“写的是什么?”
他没回答。
因为那行字,和母亲十八岁生日那天留在桌上的纸条,笔迹一模一样。
她当时写的只有五个字:
**你终于来了。**
陈砚舟喉咙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实验室里那本《血经残卷》,最后一页也被划掉了这五个字。他以为是虫蛀,现在才知道是被人刻意抹去。
原来不是遗书。
是等他。
苏怀镜伸手想碰石碑,“让我看看有没有残留毒素——”
“别碰!”他猛地抓住她手腕,“这东西认血,不是谁都能碰。”
她停下,看着他,“那你呢?你怎么就能碰?”
他松开手,低头看自己还在流血的左臂,“因为我本来就不该活着。”
话音刚落,石碑底部又浮现出新的符号。这次是个图形,像是一把刀插进龙脊。
他的血滴上去,图形亮了一下。
紧接着,整个地宫深处传来一声低吼,不像野兽,也不像风,倒像是大地在翻身。
苏怀镜脸色变了,“下面有东西醒了。”
陈砚舟没动。他盯着石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它一直在等我动手。”
“动什么手?”
“杀人。”他说,“杀第一个。”
他抬起右手,柳叶刀还在掌心。刀身映出他的脸,眼神冷得不像二十岁的学生。
苏怀镜忽然发现,他站的位置正好踩在血纹交汇点上。四周的地砖都在发光,把他围在中心,像祭坛上的牺牲品。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她问。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猜到了。”
他转身看她,嘴角扯了一下,“要是我现在回头,你会不会拦我?”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银针换了个握法,针尖朝外。
他知道答案了。
陈砚舟深吸一口气,把刀插回伞柄,左手按在石碑上。血顺着五指流下,渗进纹路。
石碑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锁开了。
通道尽头,另一扇门缓缓升起。门后漆黑一片,但能感觉到里面有风,带着腐叶和金属的味道。
他迈步往前。
苏怀镜紧跟其后。
两人走到门前,他停下,回头看了一眼倒下的六尊人俑。它们的头颅滚在地上,眼中的红光还没熄灭,仍然盯着他们。
“你说它们是死物?”她问。
“现在不是了。”他说,“它们记得每一个走进来的人。”
他抬起手,准备推门。
指尖刚触到门框,左手疤痕突然爆裂,鲜血喷出,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血落在门槛上,瞬间燃起一层蓝火。